山静雪暖人未眠

　　2012年12月底的一个早晨，姜君提议，上大青山赏雪去。七人乘坐一辆越野车，怀念着童年的雪景，回味着童年的情趣，叽叽喳喳，一路前行。
　　姜君说，早晨醒来，一眼看见了白茫茫的雪，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山赏雪，寻找一下纯真的童年，纯真的情怀，把所谓的累苦疲乏抛之脑后，回到我们懵懂的年代。
　　一路之上没有看见飘飞的雪，大家似乎有些失落。进入山区，右边是山坳形成的绵延的水库，左手是长满植物的陡坡，不再嫩绿的条枝上毛绒绒的，凝结着雪的影子和凌的果实，玉树琼枝作烟萝的意境瞬时拴住了大家的目光。正得意着，遇一陡坡，驾车的姜君腾地冒出一身冷汗，连呼坏了，谨慎地刹住车，大家鱼贯下得车来，姜君将车窜上坡，停稳，舒一口气，追上先行的我们，一同爬山。离我们的小院还有不长的一段距离，依然是往上爬的角度。带相机的同伴们按耐不住迫切的激动，对着应接不暇的山色雪景拍照留影。山门两边的立柱上，红底黄字写着一幅对联：
　　休闲有道客到能享惬意人生，
　　时空无限宾至可品沧桑岁月。
　　下午两点，我们来到小院。小院不大，很袖珍。堂屋五间，东西平房各两间，西南是厕所，东南是大门。靠近西屋，一株火棘向西倾倒着，数不清的红果儿上落满了白皑皑的雪，白里透着粒粒鲜艳的红。炕支在东屋，已经烧热，大家放好行李，整好行装，准备爬山。
　　山路东西方向，西低东高，至门前，有一方不大的平坦地带，四合院就建在这里。小院坐北朝南，门前一条小路，路前一条山涧，山涧里溪水潺潺。潺潺的溪水从落满雪花的石缝里钻出来，千回北转地绕过大小不一密布的涧石，叮咚作响地顺势而下。
　　沿山路攀高东行，雪深的地方厚约30公分，软软绵绵，平平坦坦，白得一览无余，一脚踩下去，扑哧扑哧地响。大家三三两两，依次而上。喘喘地走着，忽被一个雪团儿击中，脖子里爽爽地凉。弯腰，捧雪，还击，挑事者早已嬉皮笑脸地逃之夭夭。正准备捧第二团雪，却被另一人击中，便将手里的雪团儿馈赠给了近在咫尺的人，粉粉的脸蛋儿敷上了一层细细的雪沫儿。笑语欢声里，人工抛洒的雪花儿被收进了相机的镜头。在雪地上打个滚吧有人提议。呼啦啦，大家席地而坐，山路上的雪儿呻吟着，无可奈何地承受着我们的肆虐。
　　抬了眼，朦朦之中看见了日头的影子，就在山路南侧的山顶上，瑟瑟地打着颤儿，笑盈盈地嘲笑着我们的放肆。满山的石头大大小小地堆砌在一起，摇摇欲坠的样子令人担忧。踩在山涧里的石头上，撩一把清凌凌的水，警惕着山坡上的石块儿，会不会趁人不备滚落下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儿方方圆圆，错落着，交错着，层叠着，很担心哪一块儿会在不经意间飘然而至。
　　一场雪落下来，漫山遍野的山石持了冷热不一的态度迎接着。要么执意拒绝，探头探脑，挺身而出；要么爱答不理，安然而卧，任凭抚摸；要么急不可耐，隐身雪中，来者不拒。举目之间，映入眼帘的大青山一扫青和绿的盎然，灰黄着裸露的石，夹杂着灰黄的树和灰黄的草，在隐隐的山涧潺潺声里，炫耀着松的青翠，青翠偶尔给你带来一丝一缕的错觉，斑驳的雪儿傲气凌人地炫耀着毫不掩饰的张扬。栗树林不动声色地静立在山的一隅，怀念着远走他乡的栗子们，得到了关怀还是遭到了遗弃？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牵挂里，尚未落尽的枯叶望眼欲穿地坚守在凛冽的风口。山涧里的石头们悄声细语地对雪儿说，许个心愿吧。娇羞的雪儿正在沉吟，溪水不动声色地将她拽紧水里，雪儿湿了身，一个趔趄投进山涧的怀里。
　　梅呢？踏雪寻梅会更加令人心驰神往。大家便盘算着，明年一定栽上几株梅，也好吟上两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增添赏雪的情趣。然后四下里嗅一嗅，寻找那份盈袖的暗香。
　　姜君说，小院的东屋里一个多月前支好的炕，就是专门为今天的这场雪准备的。今年春天，学校租赁了这片山地，为的是给六千学子开辟一个教育基地，让孩子们从小就有一个可以亲近的大自然。这是姜君期盼多年的一个梦。秋天，学校组织了一次摘栗子活动；国庆假期，又在这里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今天，我们来赏雪了。
　　晚上，一行七人乘着雪光，陆续地朝着山下走去。月亮真的像一轮玉盘，冰清玉洁。请客的老黄家离我们的小院也就三里多的路程，结果我们走了近50分钟，而且是三两成群，次第前行的。走在最前边的姜君，学着狼叫，隔山应对着喊叫丈夫的呼唤，自称其夫。山那边的女子毫不示弱，喊道，那就赶快家来吧。姜君窃笑，没了下文。途中，好客的老黄带了一辆昌河面包车来接我们，拐弯时，车子滑进了路边的水沟。姜君把司机换下来，我们蹬着结了冰的路面，使劲地推，噌地一声，车子上了路，我却滑倒了，实实在在的趴在了地上。
　　夜晚的山群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还有结了冰的雪对我们极为不恭的踩踏提出的强烈抗议。前边蠕动着同伴们的身影，身后错落着青砖红瓦的屋舍。返程的途中，平日不好活动的我，加上患有腰疼病，沿着攀升的山路往回走，显然有些吃力。也好，慢慢的呼吸着空山雪夜的清气，瞭望着群山的素装，在朗月独行下，另有一番脱俗的清闲。初恋的时候，这样的夜晚里，打麦场上的麦穰垛里留下过我和妻子两人的体温和细语。那被雪覆盖的清朗的月夜下的麦穰垛里的山盟海誓，每每提起都会面红耳赤，成了饭桌上的笑柄。
　　滚烫的炕让大家兴奋不已。为了给大家一个安静的睡眠，我一夜未眠。在此之前，我们学校在大洼组织的一次培训活动中，与我一个房间的两位同事不约而同的一句话让我至今胆战心惊：看电视剧还插播广告让观众休息一会儿，你的呼噜怎么就没有一点间歇？今夜，我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一夜未眠之后的凌晨，我独自走出小院。屋后的烟囱袅出几缕青烟，懒洋洋地腾绕在栗子树的枝桠间。一只鸟儿悄无声息的闪过，隐入山影雪光中。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依然肃穆的群山寂静。西边的山峦黄白相间，斑驳陆离，静远辽阔，众多的山头整齐划一地迎接着晨辉的爱抚。不算突兀的山峰之间，傻傻地挽留着月儿的清辉，雪儿无动于衷地矜持着，丝毫没有困倦的疲惫。曙光初照，有些暧昧，甚至彷徨，或是踟蹰，尚没有一缕的暖意。踟蹰的日思梦想与留恋的夜不成寐呼应着，淡然而从容。
　　山峰的东边不见日头的踪影，晨曦的西边悬着冷月的印章。空旷的山坳寂寥无语，辽远的晴空漠然沉静。犬吠划过清凉的山风，冰凌在屋檐上坚贞不移。遍山的白雪像一幅素描，素描的主题是童年的纯真无邪。
　　山静雪暖，月高气清，思绪涌动，回忆
　　如潮。
　　壹点号李秉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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