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响水崖

　　漫步响水崖
　　作者巢玉彬
　　沿S223省道东行，出临朐县境，下坡约一二里，沿右侧岔路南行，过南音村不远，有一古村，名响水崖。
　　进村之后，有牌石一座，底座加石体约三米，红色丹书响水崖，古朴遒劲。左侧有青石碑，除颜色外，村名书写与牌石一般无二，另有毕都乡字样，1991年立，反映出村子的行政区划变动。
　　说起村民由来，有传说如是。很久以前，村南有一眼山泉，泉眼碗口粗细，泉水喷涌深不见底，据说连通海眼。下游几十米处，有一石崖，高有丈余，泉水到此形成瀑布，下有水潭。瀑布隐藏之下，水潭淹没之中，有一个金蛤蟆，正对瀑布而坐。泉水跌落，击中蛤蟆头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夜深人静，声闻数十里，直达昌乐县城南关。北面南音村，即以此得名，取南面传来声音之意。后来有那懂风水、擅堪舆的南蛮子，到此勘探，发现了瀑布的秘密。趁夜深无人，潜入瀑布水潭，将金蛤蟆砸下带走。自此水声响动骤减，但仍可传出数里。流水冲刷日久，崖下水潭日渐加深扩大，潭水清澈照人，周围风景秀丽，吸引天马驻足饮水，留下马蹄形状。在乡言土语中，瀑布名为跌簸箩子，水潭名马蹄湾，山崖名响湾崖。随着岁月侵蚀，地质构造变动，瀑布和水潭皆消失不见，只有响湾崖的名字流传下来，几经演变，就变成了今天的响水崖。
　　由此向东百米左右，有双拱石桥一座，名双龙桥。石桥东西两侧，有凉亭两座，亭内有石碑，记载了建桥始末，并出资男女功德。凉亭原是没有的，石碑亦为推倒重立，年深日久，表面斑驳不平，字迹依稀可辨。
　　据标志牌介绍，村南有两座山，分别为东虎头山和西虎头山，每逢雨季，两山流水汇成两股山洪，像两条咆哮的巨龙，沿河奔流，在此交汇，从两侧桥洞穿过，取双龙交汇之意，故名。
　　关于双龙桥，有故事一段。清乾隆三十二年，有巢氏族人巢锋先，急公好义，深感溪水阻隔，交通不便，乃首发倡议，兴建桥梁。本地乡民和来往商旅应者云集，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数月告成。建造过程中，巢锋先居中联络，夙夜在公，积劳成疾，工程未半，卧床不起，堪堪无望，建桥大业即将中断。一夜巢氏卧床祷告，皇天后土，神灵在上，今有巢氏锋先，行将就木，然建桥未完，幼女无依，允我十年，建桥完毕，幼女成人，死亦瞑目。次日神迹显现，巢氏身体复原，建桥事业顺利推进，如期完工。后应验如神，十年巢氏果无疾而终。桥经多次修缮，加固桥墩，加装围挡，抹平石缝，形成现在的模样。
　　双龙桥落成后，大大方便了本地乡民和来往行旅，促进了农工商业的繁荣和发展，也由此产生了大量的用工需求。以该桥为核心，在周边空地聚散，形成了劳动力市场，规模一时甚是宏大，辐射方圆数十里。
　　有民谣反映当时的雇工市场，词曰到了双龙桥，看见阎王殿。短工挤成串，雇主来挑选。收工半夜里，开工不明天。窝头吃不饱，煎饼算好饭。油腥看不见，菜汤有一盘。只准筷子夹，不许煎饼蘸。词句明显带有打油性质，戏谑调侃成分居多，未必是真。有祖上家境殷实，常年雇工者就曾信誓旦旦地表示，工人的伙食哪有这般悲惨，正常情况下，远远超过主家，家里吃好饭，地里不用看。民谣或许有失偏颇，不过可以从侧面看出，当时的市场繁盛之状。
　　桥北不远设置水坝，聚水形成小型湖泊。从北侧望去，天光云影共徘徊，双拱对映成双眸。双眸默默地凝望，见证了沧海桑田，看淡了人世悲欢。虽遭日寇伪军铁蹄蹂躏，历经山洪暴雨百年冲刷，少数砖石犄角略有受损，双龙桥身主体安然无恙。溪水静静地流淌，逝去了战火硝烟，荡涤了谗佞邪奸。无数的地主豪强，兴了败了，无数的贩夫走卒，来了去了，北去的流水终年不断，流淌千年。
　　据老人传讲，就在西拱北侧崖壁，略靠右处，曾有无影树一棵。树不甚高，树干约有胳膊粗细，枝叶茂盛。灼日之下，树影淡而稀疏；明月徘徊，影子无迹可寻。大约三十年前，尚有树墩残留，多次整修后，早已踪迹难觅。
　　桥西有青杨林一片，树龄四十年余，直立挺拔，耸入云天。有大石横亘，上书双龙桥公园，石下六棱火山石围绕，外围磨盘形成半圆。此外还有仁和明礼淳朴等几块文化碑，皆是一般布置。林内有磨盘上百块，铺就林间小路，辘轴上百个，围成一圈，填土洒上砂石，形成巨大的阴阳鱼。林间设置吊床，间有游客躺卧，林下休憩，小孩调皮，亦作秋千之用。每年三月二十四和六月二十四，村中举办庙会，地点即选在青杨林内，周边村镇善男信女，齐聚于此，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西行几百步，原有无盐娘娘墓一座。无盐娘娘即钟离春，也称钟无艳、钟离无颜、钟离无盐，齐宣王之妻，历史著名四大丑女之一。容貌虽丑，然胸藏锦绣，四十岁自荐宣王，痛陈齐国之弊，是拆渐台、罢女乐、退谄谀，进直言，选兵马，实府库的幕后推动者和齐国大安的主要功臣，死后即长眠于此。据说十几年前尚有墓碑残存，几经辗转，石碑不知埋没何处。询问本地村民，有人听说过，却无人能指明具体位置，只留霸业传说名世，徒留后人喟叹。
　　桥西南侧，有小广场一座，西侧放置乒乓球台两架，西北角竖立金属标牌，乒乓之乡，名冠齐鲁。村中素有打乒乓球的传统，男女老少，水平高低不论，基本都能来两拍。1985年全国农民文化杯乒乓球比赛中，村中姐妹巢翠香、巢翠荣代表山东省出赛，荣获全国乒乓球比赛亚军，自此乒乓球运动风气更盛。后来官方藉此东风，在此举办多届乒乓球文化节，体育搭台，文化唱戏，宣传古村，传播文化，繁荣经济，一举多得。
　　桥南有一石板路，这里曾经是官道，东往安丘，西去临朐，北望昌乐，通达青州。商贾渔盐，来往不断，赶考书生，必经此路，明清两代甚为繁华。
　　沿路向南拾级而上，右侧有一古屋，名巢氏古屋，始建于清嘉庆年间，近代多有修缮，青砖青瓦，木门木窗。
　　村南有古井一座，建于唐代，原位于村庄正中。之前一直是村民的重要水源，现今仍可饮用，通自来水后，费力危险的井口提水才告废止，现在仅供观赏。井口四面，用大理石拼接而成，历经数百年放拉绳索提水，井口磨出拉痕多道，深浅不一，细数之下，足有33条之多。旁侧有元代石碾，主体完好无损，村民仍在使用，水泥痕迹过重，难免附古之嫌。还有一棵百年荆树，树根粗大，枝条繁茂，生命力依然旺盛。
　　村子素以古井、石屋、名泉和奇树闻名。前三样物件都已提到，所谓奇树，名山黄瓜树，位于唐古井东南，水库一侧。树冠形似遮阳伞，枝头挂满青棕色树瘤，可以食用，打开后内有类蛆活虫，应属生物学现象。经检索，专业名称为黑弹树、小叶朴树，国内并不算罕见，不知因何以此为宣传卖点。
　　除此四物之外，古老的物件，神秘的传说，还有很多。比如近代村中一盏神灯，此神灯与阿拉丁的不同，并不会诸般变化，也不用什么咒语。所谓神灯，就是一盏普通的油灯，奇就奇在不用加油，油尽灯不枯。油尽之后，在灯下夜读数月，仍明亮如前。村民以为不祥之物，有妖魔邪祟作怪，用石头砸地粉粉碎后，挖坑深埋了。
　　类似传说难以胜数，似乎每个村民都能讲上几段，相近而又不同，有鼻子有眼，细究之下，又貌似荒诞不经，更增加了古村的神秘色彩。
　　灵山秀水，养育了聪慧勤劳、奋发向上的历代子孙。旧日村中有业医者，名为巢祥，医术精湛，一时名震周边，前来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远至数百里。虽然从医，但生性豪放，不避烟酒。周边药铺一半以上生意，全靠巢祥照顾，每隔数日，就让伙计前来相请，或者烟酒敬奉。清代御医黄元御，村民称黄四由头，也曾在此一代行医，留下许多逸闻趣事。乡野之人不明医理，记叙故事线条粗陋，每多俚俗，却与医案无涉。
　　昔日土匪横行，日寇撒野，村民深受其害，为保家卫国，村民多好动尚武，体格强健。在战争年月，参军报国、投笔从戎者甚众。村人憨厚耿直，每遇炸碉堡毁机车，旁人稍有示意怂恿，即不避枪林弹雨，冲锋在前。现在村中仍有不少越战老兵健在，谦逊沉默，从不将旧日功劳挂在嘴边。近年村中一位巾帼，以武术教练为业，看管果园时，遇一窃贼大汉，欺她瘦小体弱，交手不到一合，即被放躺在地。
　　鬼斧神工，秀美山川，赐予了难得的自然资源，同时也导致了交通闭塞，经济落后。为了鲤鱼跃龙门，摆脱黄土地，村里的孩子都懂得用功读书，发奋图强，投入产生回报，近年村中学子考上清华、西安交大、上海交大等名校者不乏其人。据粗略统计，仅双龙桥西侧，不足二十户人家，便有一门四硕士，清华两硕士，受过高等教育者近二十人。
　　山水阻隔挡不住古村居民前进的脚步，千山万水书写了后世子孙奋斗的故事。如今的响水崖人，尤其是年轻人，多数已经走出大山，融入城市，各行各业，各个省份均有分布。有的年轻后生，更是走出国门，定居海外。姑娘们也开始绽放魅力，远播四海。如果你在村中遇到了金发碧眼的老外，中外夹杂跟你打招呼，不要纳闷，不要意外，那很可能是村中的女婿儿媳。
　　年轻人大量出走城市，明显的后果就是村庄空心化。留在村中务农，甚至居住的也计入，五十岁就算年轻。村书记笑说，就算村里来了小偷，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也没人能撵上，言语透出心酸。留村务农难有发展，出走城市忠孝难全，这似乎又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反过来想，年轻力量出走，也从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工业文明的过快布局和侵蚀，悠久古老的历史遗迹，原汁原味的农耕文明，得以长久维持和存世，留待后人参观游览，这也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漫步在银杏树下，徜徉于青杨林间，沐浴着云霭霞光，静听得鸟叫蝉鸣，神仙生活不过如此。有那饱经失眠困扰的患者，延医问药不断，药石罔效，针灸难医，村中住上几日，竟然一觉到天亮，睡梦都无一个。
　　在村中信步闲游，看一看黄昏的鸟归林牛还山，听一听大婶的陈年事扯闲篇，吹一吹夏日的爱晚风醉人眠，尝一尝山村的乡野菜农家饭，轻松惬意的舒适传遍四肢百骸，安时处顺的宁静通达方寸灵台。常常心有戚戚，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小巷幽深挡不住美酒醇香，轻纱罩面盖不住绝世容颜。神秘的传说色彩，古老的历史遗存，丰厚的人文底蕴，优美的自然景观，古老的响水崖，就像一件尘封的稀世珍宝，一旦掸去历史的尘埃，立刻吸引了外界的睽睽目光，获得了大量名副其实的肯定和盛赞。响水崖村先后被评为山东省首批省级传统村落、省乡村文明家园建设示范村、省乡村记忆工程文化遗产、省旅游特色村、第四批省级一村一品示范村。如今的响水崖，说不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但无论节假与否，阴晴雨雪，总有八方来客，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举着长枪短炮，扛着大旗小旗，来这里寻幽探秘，放逐身心。
　　朋友，如果你看惯了喧嚣的车水马龙，腻烦了都市的闪烁霓虹，厌弃了阴险的尔虞我诈，不妨来响水崖村走一走，看一看，呼吸下乡村的新鲜空气，感受下古村的古朴静谧，重温下乡民的淳朴善良，疗愈下心灵的千疮百孔。可以想见，您一定会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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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玉彬，现就职于临朐县检验检测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