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县城的犄角旮旯到处冷冷清清的。看不到有一个人,遇不到一辆车。 偶尔,只能看到一只小的流浪狗从街面上蹿过。 昏黄的路灯下,雾蒙蒙的。 已过寒露,黄土高原上早晚的气候明显得湿冷了起来。这湿冷就和猛不丁地打开冷库的大门,扑面而来一股白色的雾气,让人不由得蜷缩起身子哆嗦起来。 做为纪检监察干部,我的同事们几组分撒,不得不在这寒夜中巡查于县城的各个疫情防控点。 从白天到晚上,这几天一分一刻都不敢松懈。每一组连续6个小时的督查,无缝隙对接,不容一点的马虎。 这都是拜那个小小的符号所为。 也真是无语了。总有那么个别的侥幸和不负责任者,隐瞒行程、逃避检查,让整个县城的人跟着他们买单。 为了生活得更好,那个小小的号逼迫得不得不让人们静态管理几天。 岁月静好。 这两天,边城倒真的是静了下来。仿佛倏然被摁了清空键。 街道上曾接踵而越的各色车辆都隐匿了起来,广场上撕心裂肺地喊叫和肥瘦不匀的男女老幼美丑扭动也消停了下来。 两天前还感觉到狭窄拥堵的街面忽然间就变得空阔了、开朗了、敞亮了 可惜,绝大多数边城人却无缘于这种街面上的安谧。 路口、卡点上,分散着满身疲惫的工作人员。他们的旁边,是一面面熠熠生辉的火红色党旗。 即便是他们满脸的倦容,但眼睛却不得不使劲地睁着,惟恐有什么纰漏从自己的身边溜过。 边城,虽不繁华、但一点也不失曾经的喧闹。 静态管理之前的每一天,总是叽叽喳喳的。喊的、叫的,吵的、闹的,哭的、笑的,鸣的、撞的 可以说,秦腔戏里的吼唱,无一遗落地会在边城这个黄土高原上不大不小的舞台上反复展示着。 对于这短暂的静,年轻人或许是有些无奈和烦燥,而我却感觉到一些些慰藉。 因为,忙碌的工作生活曾不止一次地让自己曾臆想过静下来的安逸。没有了各种喧嚣,没有了人流拥堵,没有了车辆鸣叫,没有了街头争吵,没有了静下来该多好! 不料,这臆想竟被一个小小的符号给实现了。 更不曾想到的是,真的是静了下来,内心反而慌乱了起来。 每天,在等候张着嘴巴排队的人群里,担心有没有不经意间泻出的病菌,又担心这个病菌会不会又不幸让自己带给别人 这才体会到,一旦静下来,人就会胡思乱想。 拿起剪刀,反复对着阳台上的那盆八宝兰横竖剪去。就和自己进了理发店,被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剪落掉他认为是多余的头发一样。 我也漫无目的地对着那矮小的绿植上下其手。 偶尔,一两瓣肥厚的叶片跌落到地板上,滚落得会砸破花盆底下黏糯的细尘。 不经意扫瞭窗外,我看到小区广场的双杠上,一个孤独的小男孩吃力地用劲撑着双臂,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或许,以往的这个时候他要忙着进教室、忙着上兴趣班、忙着做卷子 可这时候的一份静却让他舒坦了一会。 当然,他的父母亲也许已经是猜测到,自己的孩子此刻心里早就偷偷地乐成了一朵花。 因为,不管时间长短,最起码眼下,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缓一口气了。哪怕是一小口气。 从那个小男孩的角度出发,也许他正庆幸着那个小符号的出现呢!上了几年的学,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算式符号的可爱。 当然,做为一名饱经沧桑的成年人,我理解那不是幸灾乐祸,那是童欢无畏。 奇怪了!这两天就包括我的梦也是静的。 携伊掂步在湿漉漉的小街上。街面狭窄曲长而且高低错落。街道是那么地熟悉,却又是那么地陌生。 街面是石头铺就的。街道两旁要么是挺拔的植物,要么是缠绕的绿藤,脚下是湿滑的苔藓。 静悄悄地,我们小心翼翼地移步 是黄土风情?是江南雨韵? 忽然间就醒了过来。我还在思忖梦中的疑惑。 静静地、悄悄地、静静悄悄的,好不惬意! 夜,如梦里一样的寂静。 愣了片刻,捋了捋漂泊渐远的梦境。竟然是想不起了许多,只能依晰记起很短的片断。 这才是刚一刹那间过去的梦呵! 恍惚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闭着眼,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有力地跳动。再屏住呼吸,似乎还能隐隐听得到自己血管里血液的流动。 夜,比白天更静许多。 陡然间遇到这静,毛乌素沙梁的土豆灰头土脸的不自然起来。或丰满或纤细的辣椒也都娇羞地涨红了脸。 不期而遇上这静,白于山畔刚不久前还风情万种的荞麦花皱褶得黢黑着脸。向日葵也低垂下了它们那高傲的头颅。 我的同事们却依旧忙碌,就在我刚刚的梦中,他们还穿插在摁下了暂停键的边城的旮旯角落里。 岁月静好?其实,真的是静了下来,我却不是那么想了。 我觉得,岁月安好才是真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