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离开,象我不断离开家一样,手机这东西是不靠谱的,曼德打过无数次电话,而我恰好在这些天里停机。 我不在家,一直在偏远的一些地方游荡,冥冥中也似乎有些牵挂又想不清楚,一回来打开邮件,看到的都是曼德焦急的寻找,他的生意不理想,他要回国了。我不是那种可以帮助他的朋友,关于他的生意一直没有关注,之前他就透露要离开,看着他失落的眼神,我却有些不信任的抗拒。 先前我觉得曼德是个小孩子,单从年龄上看的确太小,24岁的他象无数喜欢中国的西方人一样,对中国充满了好奇的热情,那热情里更充斥着他的淘金梦。我在一个货物仓库见到他,一脸无所谓的稚气,指挥着工人集中分类货物,然后送往打包机。第一次来仓库,大家在外面忙碌,我到办公室里喝着肯德基送来的可乐,有人进来拿些胶带纸,或者取走一些核算好的单子,还有等待结帐的司机和厂家业务,大家都在争取赶完一天的任务。趁着办公室里没人,曼德拿来一杯咖啡递给我,冲我扮了下鬼脸。 我说:谢谢,你好,曼德。我是认识他的,在未曾谋面之前,我见过他和迈克以及帕特合影的照片,因公事也在电话里很简短的通过话,所以便不想在正式见面时寒暄的过分,我接过咖啡。 你好杰西卡,认识你很高兴曼德笑着说。他好像和我更熟,讲完就坐在我的对面。 最近很赶,你不感觉累吗?我喝完一口咖啡说,我的问候很中国式,我以为他会很习惯,(后来的后来我知道原来我的方式竟然令他感到女性的特别关怀)。 我很灰心,我想我需要回国重新积累勇气,然后再回来。曼德有些无奈的摊着双手,严肃的挑了下眉头,翻翻他特别的大眼睛。 他的话我没有很在意,总之文化背景不同,但凡我听不懂的我大多不会去追问,因为我的工作并不需要和他们沟通,换句话说我这人太懒。 有过很好的接触和认识之后,剩下的就全是误会,去仓库的一段时间,曼德时常有些无理的表现让我很头疼,直到有一天曼德又调皮的扮着鬼脸说:做我女朋友吧,哪怕只有十天也行。 不,愤怒的喊出来,我气的直发抖。鬼才知道他什么意思,简直有些流氓在我看来,尽管我拒绝很多次他的暗示,但仍然很介意他的唐突。 噢,我的天,你会拒绝我知道,所以才说仅仅十天,我只是怕拒绝而已啊,曼德懊恼的晃着他硕大的脑袋,然后垂头丧气的退出我的办公室。 以为这风波秘密的过去了,不久后因为同桌吃饭,关于女士抽烟不抽烟一群男人开始辩论,尤其争议我能不能抽烟,几位女士已经陆续点上一支烟,只剩下我刚接到一支烟,坐在旁边的迈克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伸手轻按了一下我拿烟的手,示意我把烟放下,大半人七嘴八舌的不赞同我抽烟,抽烟在我看来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没想到已经抽起烟的女友们没有遭到非议,唯独我不知所措。曼德在这时伸过来打开火的火机,我怔一下,把火机先接了过来。 请尊重女士抽烟,这是她们的权利,曼德理直气壮的说。并且表现出一种要演讲的表情,迈克他们一看,索性往椅子里收了收自己的身子,把双手交叉抱肩,闭嘴做若无其事状。我看得出来,这是一种不赞同别人又不准备与人争执的意思,关于我的抽烟,因为曼德的果断支持将风波平息,而那支烟,也在我把餐用完的时候边喝酒就边抽上了,我望了一眼曼德,他正专注而陶醉的看着我,我一下子就脸红了。 他小我很多,却让我内心常常不安起来,一种难以抗拒的不安,看他的时候也多了起来,他频繁的出入开放式的办公室,因为常常是我自己在,曼德就霸道的闯进来,退让,容忍,他的肆无忌惮显的合情合理了,每次他坐在对面我都必要把身子和手远远离开桌子,躲在大桌子的后面,不给他碰到我的手,那种防备让我开始很累,我提出离开仓库回公司办公室。 调回公司,仓库的一切故事很快淡了许多,曼德也只是在偶尔吃饭时会见到我,他显然不气馁,抓住一切和我坐在一起的机会,任何话题他都会顺应的站在我的一方,有时我忍不住会笑他,他依然翻翻大而深的俏皮的眼睛,一脸严肃。 天气热的让人想骂娘,每天还要规矩的穿的人摸狗样,心情烦躁了许多,只要离开空调房,我就飘飘荡荡象潮湿过了的蒲公英,上班时间我努力躲在桌子那里动也不动,忽然倾盆大雨敲窗,雨刚小了些我冲动的跑上天台,这人口熙熙攘攘的城市,只有这高高的离天最近的天台显得宽阔纯情,安静的帖着刚下过雨的灰白的天。 我靠在高高的围栏那里专注的望天,有点感伤,又想要离开了,那灰白的天际低而远,诱惑人想要跑去天尽头,小雨打在我的眼镜上,模糊,有种小孩子得不到糖果的难过和低落,我流泪了,好想家就在一迈脚的距离,希望下一刻就在父亲的背上。在那一刻甚至消极的感受到那些幸福抛弃了我,慢慢蹲下靠在围栏哭泣,衣角开始滴滴答答的滴水,又攒了好久委屈,躲在这无人角落找到发泄的方式,哭吧,我劝自己把感伤统统哭到干净,然后背起行囊离开这城市。 曼德就在那时候找到天台,我相信他是感应到的,鬼使神差般,类似电影里的情节我们自然而熟悉的演绎了一幕,他的大手抓住我的肩头一下子把软绵绵的我提进怀里,拥抱,身高差他很多的我几乎被他举的离开地面,就象父亲的大手要举我坐在他的肩头,亲切的让我陶醉,忍不住的眼泪象决堤的水,紧紧的被他拥抱,看不到他的脸,脑子闪过一丝原谅,原谅他的唐突原谅自己奢望怀抱,我们的语言还不能达到细腻的互通,然而这一刻,我感觉的到曼德懂的我一切的委屈和伤感,我们都是离家的孩子啊,想家的感觉会让人顷刻软弱哦,没有话语,两个想家的孩子在高高的有雨的天台拥抱的象一家人。 待眼泪停止冷静下来,曼德放开我,我们发现曼德的手机在手里象我们的衣角滴滴答答,完了,手机遗憾的洗了澡,我们相视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和曼德真的太象一对认识很久的默契的伙伴,他笑起来竟和我一样豪爽到大大咧咧无所顾及,有种喜欢对这个小我许多的男孩子,我们跑回楼梯间抖落些水滴,他的手机已经无法开机,我想该送他一部新手机,我想他常联络我。 还是忍不住异乡的孤单,不久后我收拾行囊离开,尽管我说过暂时离开,仍然不敢看曼德低落的眼神,同大家一一告别,和曼德也淡淡的拥抱说再见,他抱着我不肯放手,大家看着我从他手里挣脱全不好意思的笑,最后竟然没有给曼德一个眼神交流我便转身走到走廊尽头,天知道曼德要多落寞有多落寞,而我是无奈而故意的,让那些美好留在原地吧,比起家的温暖,爱情和友情永远有距离,我心似箭,思念都是以后的事,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回家。 曼德会时常打电话,在大家一起吃饭或者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曼德会把他的新手机递给每一个人,让大家诉说对我的想念,那里好像是我先前离开过的家一样,让我温暖的又有些回去的冲动,他们的友善和曼德的热情燃烧着我的思念,尽管我把曼德当做弟弟和伙伴一样的想念,可的确我是在想念,有天我终于不那么矜持的说:曼德我想念你! 之后的日子过的也很快,北方的天气转换过两个季节,而那个城市仍然炎热的时候,曼德忽然告诉我天气好冷,他好想家。我可以想象到他又撇撇嘴做无奈状时眼神里的忧郁,象当初我想家一样,可难过的曼德不会哭泣,因为他在我眼里一直是男子汉。他比身旁的大男人们都表现的老成,正如他给了我坚强而温暖的怀抱一样,而这些鼓励和赞美的话我一直不方便跟他说,因为他是男子汉啊。 自闭了很久,直到手机停掉,父母焦急的等候和寻找我无动于衷,象没长大的孩子,只要心情抑郁到自闭,我就抛弃亲情爱情友情找一万条理由拒绝他们,不接电话到停机,不去体会大家的担心和想念,这是我致命的无情。每一次清醒都会恨透自己,从未恨过一样的恨。曼德离开我竟然没有机会跟他说再见,想当初我离开一样,留下的遗憾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离开的多了,就总有意想不到的回来,每一次回家更是增加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思念,这些收获让我满足而会心。我想不久后曼德会在邮件里还那么健康阳光的挥着手对我说:嗨!杰西卡,你好。所以今天我回了邮件,告诉:曼德,请一路顺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