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小时候，只会跑，不会走，而且经常摔的很惨。原因是，我天生
　　的毛躁性格和骨骼严重性缺钙。无数次的跌倒和天生的骨骼缺陷，几
　　乎让我没有勇气和力气再站起来。年幼而无知的我并没有太多的感
　　受，只记得身体特别的疼，疼的直想哭，但我没让泪水流出来，因为
　　我不敢哭，因为爸爸在我的身后。
　　快爬起来！快！继续走！一个男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掉眼
　　泪！？爸爸在身后训斥着软弱的我。
　　我没哭！我转过身，仰面看着爸爸。所以仰面，是因为爸爸
　　在我眼里太高大。也只有仰面，泪水才不会流出来。
　　小时侯门前的空地上，是我们这些孩子们游戏的乐园。今天听说
　　来了一些玩杂耍的，练气功的，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匆匆吃过晚饭
　　都到空地上集合了，等着节目的上演。
　　其实节目都是一些让孩子们胆颤心惊的表演，吞剑，吞铁球，舞
　　刀还有一些低级魔术什么的。不过当时并没觉得害怕，因为我们从小
　　就受港台武侠片的严重影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
　　说到胆颤心惊，莫过于最后一个节目卸胳膊。所谓的卸胳膊
　　并不是把胳膊掰下来或者砍下来。而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双手平
　　抓住一个木棍，然后另一个人抓住木棍用力的向男孩身后背过去，最
　　终的结果，是男孩的胳膊脱臼，嘴里叼着一个铜盆向围观的人们要
　　钱。身后跟着杂耍团的老板，不停的说：赏几个钱吧！
　　我能看到男孩脸上的冷汗，耷拉着的双臂和杂耍团老板脸上的可
　　恶表情，但是我无能为力。我的力气和胆量都太有限了，不能为那个
　　男孩做些什么。这时，男孩已经走到爸爸面前，杂耍老板还是那副嘴
　　脸，还是那句话，赏几个钱吧！
　　你先把他的胳膊弄好。爸爸瞪着杂耍老板说。
　　那不行，先给钱再治胳膊。杂耍老板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和你再说一遍，你把他的胳膊弄好！爸爸已经愤怒了。
　　不行，不给钱不治胳膊！
　　我开始为爸爸担心，因为我刚刚看完杂耍老板的硬气功，那么硬
　　的砖头都能一掌劈开，如果
　　还没等我想完，只觉得一个人飞了出去。看身材绝不是爸爸，而
　　是杂耍老板。他捂着流血的脸说：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再次冲上去，再次被打回来。如此反复几遍，杂耍老板已经躺在地上
　　了。也许是没力气起来，也许是没勇气起来。他吩咐杂耍团里另外
　　的人把男孩的胳膊治好，几个人灰溜溜的走了。奇怪的是，直到最后
　　我也没看见他的硬气功。
　　92年，爸爸因为生意失败，欠了好多钱。在那个年代里，两万
　　元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奶奶和妈妈整天的唉声叹气，哭天抹泪。但都不会当着爸爸的
　　面。而且每次哭完还嘱咐我，不要和爸爸说。当时的我大概能明白
　　为什么不让我和爸爸说。或许是因为爸爸脾气大，爱发火。但更深
　　的一层意思就理解不了了。其实现在想想就是不想给爸爸压力。
　　最后还是被爸爸看见了，爸爸沉默了好久。我在旁边等待着爸
　　爸咆哮，爸爸发火。可是今天只等到了爸爸一句话：日子还要过
　　吗？要是过，就绝对不能这么过。天还没塌下来呢，就算塌下来，我
　　顶着！
　　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那次爸爸用什么方法使家里度过了难关。只知
　　道家里又有笑声了，又用好吃的了。嘿嘿，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如此简单，仅此而已。
　　曾经父亲希望我以后可以成为一名战士，或者是战士，实在不行
　　就当个战士。可以流血，牺牲。但绝不能一辈子碌碌无为，在家里混
　　吃等死。而我却十分不孝的违背了他的意愿，组了乐队，手里握的不
　　是枪，而是吉他。这一切选择，都和青春期的躁动和反叛有直接关
　　系。那时候我觉得战士很傻，摇滚很飒！
　　记得夜叉有一句首歌叫《阉割的时代》。突然间我领悟到这句话
　　的另一种含义，就是男人越来越不像男人。每次新闻里出现某国
　　家被某国家干了的消息，被干一方政府做出的行为通常都是
　　表示强烈谴责和抗议，我觉得这种行为纯属自慰。而恰恰我
　　也变成了这自慰队伍中的一名积极分子。写过玩世不恭的词，写
　　过抨击社会黑暗的歌，甚至勇敢的为911事件做过义演。
　　我操！这和表示强烈谴责有区别吗？我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一
　　个怨妇！只知道自己坐家里抱怨，抱怨人情淡泊，世态炎凉。而
　　且曾经某次演出还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是个缺少英雄的时代，我们没
　　有枪，但我们手里有吉他！那让我们一起为了明天而战斗！简直是
　　厚颜无耻，臭不要脸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了。我爸要知道这事儿，非打
　　死我不可。
　　爸爸曾经说过男人要有责任感，有正义感，伟岸，心胸宽广，愤
　　怒，不修边幅，敢做敢当，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等等。
　　所有的天性和与生俱来的东西都渐渐的进化没了，一样也没剩下。可
　　能还残留着些许愤怒。拉倒吧！别蒙自己玩了，连愤怒都没留下。看
　　着一个比一个愤怒，都是装出来的，其实骨子里一点愤怒都没有。
　　可能有好多的朋友会觉得江巍这篇文章的题目是父亲，跑题了
　　吧？其实没有，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绝不会有今天的这篇文字，是
　　因为父亲，我才明白一个道理，男人就应该是男人，这两个字的担子
　　有多沉重，放谁肩膀上谁知道。就算我今天写的文字你们不爱看，但
　　也应该明白一点，我是好意，我只想把这些阳痿患者治好，祖传
　　的秘方。
　　父亲现在不在了，但我想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的话，看到现在的江
　　巍的状态也不会失望。爸，儿子不给你丢人！就算我没有按着
　　《增广贤文》《论语》甚至《道德经》里面那样标榜自己的灵魂，我
　　起码无愧于心，无愧于世人。
　　最后，在奉劝一下男同胞们：别自慰了！没啥意思！
　　作者江巍。
　　我们要坚强。这个家只剩下你和我两个男人。
　　我们要抗起男人的责任！
　　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这个家！让这个家好起来！
　　爸。我们永远爱你！
　　永远怀念您的孩子！
　　江巍江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