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区三号楼的李长宁老师是上海人,他曾在这里的偏远山区插队落户多年,后来被招聘为小学老师,直至退休。退休后李老师和他爱人一起回到了上海,在上海生活了一年,实在是不适应上海的生活了,他夫妇俩又回到了东北。 昨天在电信大厅办业务,巧遇李长宁老师,排队等候的时间和回家的路上,李长宁老师给我讲述了他在东北插队落户的点点滴滴,讲述了他插队落户时的生活往事。 知青老照片(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李长宁老师原来生活在上海市长宁区,他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3月末和十多名上海知青一起来到了东北边陲的二道岭大队,他们一行十四人(八男六女)到东北插队落户来了。 二道岭大队虽然是山村,但那里自然条件不错,沟南那大片大片的黑土地很肥沃,用当地百姓的话说,插根筷子都能发芽。沟北(村子北边)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和灌木丛,森林资源丰富,社员们的烧柴全部来自那片灌木丛。秋天林子里有蘑菇有木耳还有野味,夏天河沟里有鱼虾,真的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社员们的吃粮也不成问题,除了玉米高粱,一年还能吃上几顿大米干饭。 李长宁老师和三名女知青还有三名男知青共七个人分在了第二生产小队,因为当时二队没有适合七名知青一起生户居住的地方,陈恩明陈队长就让三名女知青暂时住在他家的厢房里,和他闺女睡一铺火炕。四名男知青暂时住在牛棚里,和饲养员杨大叔挤在一铺火炕上。 二队一共就五头耕牛,还有一头老母牛和一头小牛犊不能上套拉车、耕地耙地。别看队里没几头耕牛,但牛棚挺宽敞,二十头耕牛也能饲养,紧挨着牛棚,有三间土坯房和一个用木板子搭建的简易房,简易房里存放一些草料,那三间土坯房中间的房间有锅灶,能烧炕做饭,西间屋是一铺火炕,能睡下六七个人。东间屋算作一个仓库,里堆满的乱起八糟的东西,还有不能用的农具。 因为陈队长家离牛棚很近,三名女知青只在陈队长家住,一日三餐也回到牛棚和和四名男知青一起吃。当时的吃粮虽没问题,可吃菜却成了难题,有的社员家有一些秋季储存的白菜萝卜和土豆,但谁家也都不多。陈队长就挨家挨户上门求社员们,让社员都拿出一些酸菜、咸菜疙瘩或土豆白菜啥的,他说人家上海的知青离家这么远,跑到咱这来插队落户不容易,咱们大家都少吃一口,也不能委屈了这些孩子们。起初是陈队长的老婆义务来帮着知青们做饭,等知青们学会了做饭,这七名上海知青就轮班做饭了。 知青们没来之前,还有一位姓张的社员晚上到牛棚打更,等知青们住进了牛棚,他就回家了。饲养员杨大叔家养了一只黑狗,长得挺健壮,足有三四十斤,杨大叔管那只黑狗叫大旺。知青们吃剩的食物都给大旺吃,没几天功夫,那只黑狗就和知青们熟悉了,大旺干脆也不回家了,黑天白天都在牛棚,杨大叔回家吃饭,它也不跟着了。 安顿好了吃住等生活等问题,知青们休息了两天,他们就跟着社员们一起出工劳动了。当时的天气还挺冷,土地刚刚解冻,地里也没多少农活,社员们就往地里运送土杂肥,检修一下农具,干一些杂七杂八的零活。陈队长还带领知青们上山砍了两天烧柴。每次出工劳动或上山砍柴,大旺都跟着去。可能是李长宁老师经常喂狗的缘故,大旺跟李长宁老师最熟悉,每次都跟在身后。有一次上山打柴,大旺还逮到了一只野兔。 4月17日那天午夜,熟睡中的知青们被大旺的狂吠声惊醒了,杨大叔赶紧穿上衣服,点着了马灯,李长宁老师他们也都慌忙穿衣服。等大伙趿拉着鞋拿着扫把铁锨走到牛棚门口时,两个黑影突然从牛棚里窜了出来,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杨大叔弯腰用手摸了摸大旺的头和脖子,狗脖子上全是血,大旺受伤了。杨大叔说刚才那两个黑影是狼,大旺是被狼咬伤的。 那天后半夜,大家都没睡,一直点着马灯熬到天亮。杨大叔说前几年队里的一头牛犊子让狼群给咬死了,这几年也没见狼群进过村子呀。一听有有狼,知青们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知青老照片(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第二天吃过早饭,杨大叔把狼进牛棚的事情告诉了陈队长。为了安全起见,陈队长带领社员们把牛棚的围栏都加高加固了,那两扇木大门也加固了一下,还一再提醒杨大叔和知青们晚上别睡太死了,一定要严加防范,马上就要春耕了,千万不能让耕牛有啥损失。 一连十几天,李长宁老师他们晚上都是轮班睡觉,生怕晚上睡着了让狼伤害了耕牛。从陈队长的眼神和语气中,他们知道耕牛对生产有多重要。说句不中听的话,耕牛的生命甚至比人的生命都重要。 直到秋收开始,二道岭大队再也没听说过狼群进村的事情,大家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秋收开始后,陈队长安排李长宁老师和一位社员(原来在牛棚打更的张大叔)到场院打更,他俩只在晚上到场院睡觉,白天照样和社员们一起出工劳动。每天吃过晚饭,李长宁老师就去场院的那两间小房子里去睡觉,大旺也天天跟着去。 那天是10月3日,社员们第一天掰玉米。后半夜的时候,趴在房门口的大旺突然狂吠起来,好像在追赶着什么狂吠不止。李长宁老师和张大叔赶紧穿衣下炕,到门口一看,朦胧的月光下,只见打谷场中央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在转动,大旺正围着它狂吠不止。张大叔仔细一看,声音都变了,惊恐地说:熊、狗熊、熊瞎子! 李长宁老师好像没听懂张大叔的意思,他赶紧提上鞋,刚拿起门口的一把扫把,就被张大叔一把拽住了,张大叔小声说:别、别乱动,那、那是黑熊,能要咱俩的命。 这下李长宁老师算是听明白了,来插队落户之前,他就了解到,东北有老虎、有黑熊,还有狼,这些野兽都能伤人。特别是老虎和黑熊,能要人的命。听清楚了是黑熊,李长宁老师的腿都软了,吓得他话也说不出来了,浑身一个劲发抖。 就在这时,大旺突然一声怪叫,倒在了地上。那头黑熊刚往李长宁老师他们这边走了两步,大旺又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围着黑熊狂吠不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大旺跳起来咬那头大黑熊。 那头黑熊不慌不忙和大旺周旋着,渐渐离李长宁老师他们越来越近。一看情况不妙,张大叔拉上李长宁就往村子里跑。 刚跑出不远,又听到了大旺的怪叫声,紧接着,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张大叔和李长宁一口气跑到队长家,叫醒了熟睡中的陈队长。陈队长一听熊瞎子进村了,他也吓得一激灵,赶忙拿起立在门口的铁锨,领着张大叔和李长宁来到牛棚,叫醒了杨大叔和那几名知青,点上马灯,大家都拿了农具,直奔村口的场院。 此时,天色已蒙蒙放亮,村子里静悄悄的,场院里也静悄悄的,没有了大旺的狂吠声,也不见了那头大黑熊。杨大叔提着马灯寻找了一圈,在场院边上的架子车底下发现了大旺,大旺已经没了呼吸。再看看那辆架子车,车厢一侧的挡板已断裂,架子车基本报废了。张大叔和李长宁睡觉的那两间房子的房门和窗户都被黑熊给破坏了,看那情况,黑熊还进屋溜达了一圈。 看着血肉模糊的大黑狗,杨大叔失声痛哭,李长宁老师也也心疼得泪流满面,一只狗竟勇敢地和一头健壮的大黑熊撕咬搏斗,真的令人惊叹。 一直过了好久,杨大叔还念念不忘他的大旺,说到大旺他就流眼泪。看杨大叔始终忘不掉大旺,李长宁老师跑了十几里路,用他那个心爱的半导体收音机换来了一只半大的黑白花狗。有了那只黑白花狗,杨大叔才渐渐忘记了他的大旺。 1972年的春天,李长宁老师被公社招聘为小学老师,他去了离二道岭大队十八里路远的公社驻地,当教书匠去了。十年后,李长宁老师被调到县里,在县一小担任教导处主任,后来又担任校长,直到2013年退休,他一直工作在教育一线,为祖国的教育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在教期间,李长宁老师多次回二道岭大队看望了乡亲们,看望了杨大叔、张大叔和陈队长,他说二道岭永远是他的第二故乡,他永远忘不了二道岭的乡亲们。 2013年秋天,李长宁老师和他爱人回到了上海,和儿子儿媳一起生活了一年,李老师说他爱人受不了上海夏日的炎热和冬季的湿冷,他们只在上海生活了一年,又回到了东北。 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时隔这么多年,每当说起插队落户的那段往事,李长宁老师都会泪水涌动,他说第二故乡的乡亲们都很淳朴善良,都是他的亲人,都是他的恩人。每当想起那只勇敢又可爱的大黑狗,李长宁心里就很难受,就很心疼。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