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菜，估计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吃过

　　Originalchuzhaoxin老褚记
　　冬至那天，满屏的北方人都在吃饺子。
　　北方人过什么节都是吃饺子，好像过节除了饺子没别的可吃了。其实，冬至不吃饺子也可以很暖。下午，用大哥寄来的新米煮了粥，天快黑时切了大半盘熟牛肉，煎了几尾小干鱼，暖暖地喝了一大碗粥。
　　前几天，有朋友给我留言：你好像对吃很讲究。
　　这是一种错觉，严格来说我只是个吃饱肚子就行的人。但是，饱肚子也有底线，比如有米饭绝对不吃面条，宁可吃咸菜也不吃海鲜。所以，将来就算是讨饭，我也只要米饭不要面条和饺子。
　　2021年8月18日中午下厨煎的小鱼
　　一个朋友来探视病中的我，居然现场包了几十个饺子。大家开着玩笑说，我不爱吃饺子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饺子。玩笑话，勾起了不少回忆。小时候，对饺子没概念，但吃过不少特殊的东西。
　　老家过去是传统的棉区，土地主要种棉花，每户只留一小块地种菜，勉强供应一年四季的菜，没菜可吃或家里来客就上街（老家把去镇里买东西叫上街）去买。
　　二三十年前，我们那里没有大棚蔬菜，吃的菜都是应季蔬菜。按照几十上百年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到了什么季节才种什么菜，没有反季节蔬菜。
　　春节前后种豌豆（鉴于上一篇洋芋头引起的争议，估计这一次又会有朋友来争论。哈哈，你们说的蚕豆，在我老家叫豌豆）土豆，三四月开始种西红柿、茄子、青椒、黄瓜、豇豆，等等。印象中，夏天秋天吃得最多的菜就是茄子、辣椒和豇豆。夏秋冬则种小白菜（北方人说的油菜）、包菜、白萝卜、大蒜、红菜薹等菜。现在想想，幼年村里的菜种类极少，常见的菜大概就这些。
　　因此，按照这样的节令每年的三四五月家里自种的菜都还是菜苗，这段日子，菜地里就几乎没菜可吃。老家人，把没菜吃的情形称为断菜了。
　　家里条件好点的，断菜的日子会去买菜，比如豆腐、千张、香干、豆芽、豆渣粑、鱼、肉等。我们那里，肉只有猪肉，极少有牛肉和羊肉之类的。家庭极度困难的，别说买鱼肉，连豆腐都没钱买。
　　幼时家里断菜的日子，吃过几道终生难忘的菜。
　　第一道菜，是炒蒜。把一瓣瓣蒜剥去外皮，然后放到油锅里炒，最后放盐。这道菜，，在家里实在没有菜也没钱去买菜的时候吃过一两次，此后再也没有吃过，印象中香咸下饭，味道还不错。
　　第二道菜，是炒红薯。将红薯切薄片，下油锅翻炒，然后放少许水煮熟再加一些腌制的剁椒和盐。这道菜，吃起来有点甜又有点辣。中学时代，父亲做过几次这道菜，高中以后再也没有吃过。
　　还有一道菜，幼年常吃，也是父亲生前经常做的下酒菜。
　　做法并不复杂：将晒干的豌豆下锅炒，炒的时候不放油，炒得锅里噼里啪啦炸得香了，把豌豆盛起倒入冷水中浸泡十分钟左右，将水滤掉，然后锅里放油、辣椒和蒜末，将浸泡后的豌豆倒入翻炒，两三分钟后加盐起锅。
　　在网上找半天，才找到一张角度光线都不太好的，但做法是对的。
　　这道菜，我后来在湖南、江西、湖北的一些地方出差吃过。不过，这道菜现在一般都不会是正经的菜，只是饭前的味碟，也就是开胃小菜或者凉菜。如果浸泡时间太短，吃这道菜就要牙好，牙不好咬不动。
　　冬天也常濒临断菜，那个时节地里主要是白萝卜和小白菜（也就是很多地方说的油菜，我们老家榨油的那种才叫油菜）。小学的那几年，冬天家里常常用炭炉子炖一锅白萝卜片和小白菜，，一家人围着炉子吃。
　　幼时家里吃晚饭一般天都黑了，那个年代又常停电，吃饭的时候不得不点煤油灯或蜡烛。在昏暗的煤油灯或烛光下，锅里煮着的一锅白萝卜片，每次伸筷子下去总梦想着会夹到一块肉。一送到嘴里，立马发现是用白水煮熟因缺油水微微有些苦的白萝卜片。
　　不过，有些菜即便在断菜的日子大家也不会吃，比如南瓜藤上的嫩芽尖、南瓜花、红薯叶子、豌豆的藤蔓尖、莴苣叶子和芹菜叶子。这几年，这些过去不吃的东西都成了时髦的时令蔬菜。
　　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道菜，是大蒜炒腊肉。大蒜，入秋以后才播种，春节前后正好可吃。过年了，腊肉也差不多腌好，用半肥半瘦的腊肉炒青翠的大蒜，人间美味。这道菜，只在春节后的一个多月吃得到，其他季节没有大蒜也没有腊肉。
　　这些与父母有关的味道，好像都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失了。
　　2016年11月29日
　　本文选在2020年11月出版的随笔集《我，其实还想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