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憾事

　　作者：孙皆松
　　童婴帏帐鼾声均，
　　母亲解衣轻覆身。
　　谨离回眸心顾望，
　　怎不叫人忆娘亲。
　　近来总是想写一些小字句，以减轻对母亲的怀念之苦。
　　我小时候天生顽劣。在父亲气愤的目光前，母亲总是劝慰着父亲：小着那，别打啦！也就是母亲这一声声呵护，我免受了父亲的许多责打。记不清我做了多少错事，只记得总喜欢和母亲在一起，跟在她的身后。
　　常想起儿时秋日的那个午后。母亲在汪塘边的一块地里收割着黄豆，我在地边捉虫儿玩。母亲忽然惊喜地从豆枝旁的野瓜秧下，摘下一颗茶杯大小的野瓜来。她细心地用毛巾擦了擦，高兴地递到我的手上叫我吃。那瓜的味儿我早已记不清了，而母亲叫我吃瓜时的样子，我至今也不能忘怀。她那慈良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关爱喜悦的亮光，这亮光溢满了她的脸颊。也铭刻在了我童年的记忆之中。这或许就是人世间就美的光辉一一母爱吧。也就是这件事，现在常常想起来，我总是自责不已。那时候年龄太小不懂事，那颗瓜我一个人生生地吃了个精光。这是我幼时记忆中，亏欠母亲最早的一件事情啦。
　　年青时，我每次外出忙碌，不曾有唐诗《游子吟》中，母亲缝制布衣的感人情景。但却有母亲早早地起来，用杂粮为我熬制一锅稀饭，再煮上几个鸡蛋的幕幕往事。每当在我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在房间内，时儿慢慢地收拾下东西，时而坐下来看着我吃饭。口中总是爱唠叨个不停。讲：在我小时候，家中生活如何艰辛。父亲怎样过于忙碌，又怎样热心助人。（那时候父亲早已过世）又叫我如何善待兄弟、亲邻、又教我如何勤于顾家、、、、、、等等。我总是不以为然，心不在焉地听着。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急切地放下饭碗，匆匆地走出家门忙于生计去了。
　　世态炎凉，岁月苍桑。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我结婚成家之后。看着儿女们一天天长大，我也慢慢地体会到母亲恩情的厚重。无奈生活有太多压力，又总以为来日方长。孝字便在不经意之间轻轻地忽略掉了。
　　那一年的春天，我又要去无锡。临行前的头天晚上，我便告诉母亲：千万不要过早地起来为我做饭了。在外边吃一点方便的很。可是天还没有亮，她便轻轻地敲门把我叫醒。告诉我：锅里的饭做好了，还是在家里吃的好。我嘟哝着说她太过多事。可又睡不着，便只好穿衣起来，慢慢地走进厨房盛上饭，坐在饭桌前，面朝着门外无味地吃着。这时候的母亲轻轻地从门外向屋里走来。灯光下，看着母亲向屋里走来的样子，我恍然间惊呀起来！母亲何时变得如此衰老？渐已躬偻的身躯，为了保持身体重量的平衡。左手弯曲着搭在了背后。右手自然地扶着身边的门框以防摔倒。虽然依旧用慈良平和的目光看着我，但脸颊却显得异常消瘦。白发下的青色布衣，在暗弱的灯光下，模糊得变成了灰色。我忙站起来将她扶进屋内坐下。她口中仍执拗地说：不用，不用！我问她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她慢慢平静地说：年纪大了，只是觉得没有以前硬朗了。并要我在外边多注意身体，不要有什么牵挂。
　　就是那一次我也曾有暗下决心之意，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静静地呆在家里，陪护着母亲，以报答养育之恩。可悲的是，由于种种原因我最终还是出门而去，将年迈的母亲置于老家而不顾。
　　唉！这已是我年近不惑之年的事情了。也就是这第二年的秋天，母亲便突然地故去了。
　　那一个时期，我忽然地变得黯然神伤孤立彷徨。常有魂魄无依叶草无根之感。一首《常回家看看》的歌曲，更是唱得我心酸。母亲不在了，我：家在何处？我这才明白，母亲的身边才是世上最亲的地方，母亲的语言才是世上最美的声音。每当看到年龄与母亲相仿的老人，我总是倍感亲切和恭让有礼，在她们的身上，我总能看到那常常萦绕在我心头母亲朦胧地影子。心里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的母亲只是这千千万万个中国妇女中的一员。唉！一一十五年啦，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
　　去年我喜添一孙女，而今正是欲欲学步的年龄。看着儿子儿媳初为人之父母，尽心尽责乃至幸福的样子。我便感叹而今社会风气之不公。父母对儿女爱之有余，而儿女待父母则往往孝之不足。也明白一个道理，父母对儿女的爱是无私的，是不图报答的。乃人之天性。我便又小诗一首一一
　　慢松束带忙扶身，
　　一颦一挪叩母心。
　　勿忘人生第一步，
　　最是欢喜是娘亲。
　　又说了些我感念我母亲的话儿。他（她）们听了，只是漠然、勉强、迁就地笑笑。可谁又能知道在我的心里，思念母亲那种无奈伤感又涌上了心头。
　　父母之恩，许身难报。我常常这样想。而今天命之年已过，尘世浮华我早已看得淡定。面对老之将至，也欣然从容。只一件子欲孝、而亲不待。一大憾事常感于怀，唉！一一哀乎！痛乎！仅仅一个憾字又怎生了得。
　　过感伤身，就此搁笔，示与诸君，且行且珍惜。
　　写于二0一五年。初稿，文责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