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危机时倒牛奶现象背后的经济学

　　世界内的倒奶风波频频出现
　　当下，世界范围内频频出现倒奶现象。就从中国而言，由于中国市场对鲜奶的需求趋于平稳，没有过度增加的趋势，伴随着鲜奶产量的不断增加，导致市场价格大幅下跌，农户不得不自发倒奶以解决滞销问题。二零零二年石家庄，成都，南京等地区相继发生了将牛奶倒入下水道的情况。2004年浙江某地一百余户奶农由于产品滞销，只得频频将牛奶倒入水沟，甚至达到了一天倒掉十四吨牛奶的状况。2014年受到三鹿奶粉三聚氰胺事件影响，国内奶粉销售量低迷，牛奶收购价格也一路下跌，甚至下跌到每公斤三点三元的水平。与此同时，喂养奶牛的饲料售价居高不下，成本增加，奶农不得不又一次选择了倒奶杀牛。2020年河北保定地区也出现了倒奶状况，奶农们纷纷哭诉，一天倒掉两吨牛奶，折合成人民币约为三千元，每天倒入下水道的就值六千元，何尝不是一种重大损失。
　　河北奶农由于牛奶滞销被迫倒掉牛奶
　　在美国，倒奶风波更是此起彼伏。在今年四月三日美国总共倒掉了数十万加仑牛奶，在威斯康辛州，当地奶农不得不宰杀两千四百头奶牛，每天倒掉三万加仑牛奶，就是一百一十四吨。
　　这并不是美国第一次这样做了，在二战之前美国经历了一次严重的经济大萧条，由于产能过剩，商品价格过低，许多生产者难以回收成本，纷纷宣告破产。养殖行业也是如此，据统计在经济大萧条和罗斯福新政时期，美国一共倒掉约六千万吨牛奶。为什么要倒奶？
　　奶农和农场作为生产者，其供应量受到牛奶企业的影响。当生产奶制品企业牛奶用量减少，或者受到市场因素影响，例如价格下降，成本难以回收等等，奶厂选择不再收购奶农的鲜奶。
　　而对于奶农而言，牛奶作为一种食品，保质期非常之短，奶农碍于资金限制，不可能安排巨量的储藏设施且生产的牛奶进行存储所消耗的成本远远高于农场自身获得的利润。对于奶牛而言，奶牛不同于机器，可以随时开关，是需要每天都产奶的，否则会生病。
　　美国奶农宰杀奶牛，倾倒牛奶
　　那么奶农是否可以将生产的鲜奶直接运送到市场进行贩卖呢？在经济危机时期，牛奶的价格非常之低，如果再将多余的牛奶投入市场，只会加剧经济状况的恶化。奶农有运输车辆，但是只能支持短途运输，无法支撑长途运输牛奶带来的成本。因此在经济危机时期或产品滞销期间，奶农只能选择将牛奶在生产地周边低价贩卖，或者将多余的牛奶喂牛或者自己使用，如果还是不能自我消化，那么只能将剩余的牛奶通通倒掉。与此同时还要将一部分奶牛通通屠杀，以避免奶牛持续不断地产奶，恶化局势。
　　倒奶、卖掉成熟的奶牛、为了减少饲料成本杀牛，都是奶农们不得已而为之。在经济危机之下，倒奶成为了现实选择，归根到底是供需关系出了问题。奶农们的行为，虽然看起来极为浪费，但是极力调控供需平衡的举措。为了避免破产，奶农们自发稳定供需关系的行为，从微观上来讲是为了止损，从宏观角度来说是尝试缓解经济危机的举措。
　　不过这里需要补充的一点是，在中国发生的倒奶现象和在美国发生的倒奶现象性质是不一样的。在中国，是由于市场体系不够完善，奶农销售渠道不畅，导致暂时性的生产过剩。在美国是由于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有制之间的本质矛盾，是资本主义社会难以克服的硬伤，这一点后文会详细说明。
　　美国奶农经济危机期间倾倒牛奶图一倒奶背后的经济学
　　首先很多人也许会有疑问，这么多的剩奶，为什么不可以选择捐赠给慈善机构？
　　首先前文已经说明牛奶的存储运输都需要分配大量的人力以及物力，成本极高。一般来说，如果发生了滞销的情况，奶农一般愿意将牛奶捐赠给慈善机构，然而，存储和运输奶牛的成本都需要慈善组织去承担，而对于慈善组织而言，如果接收牛奶的成本过大，这对于慈善事业是一笔损失。而且如果为了克服这一问题，慈善企业选择对接收牛奶进行规模化运营，那么慈善企业的非盈利性就成为了一个笑话，因为接收牛奶所付出的成本极其巨大，如果慈善组织也选择售卖牛奶而收回成本，那么行为的性质与一般公司没有区别了。
　　第二，能否通过计划经济解决倒奶现象的问题呢？
　　这个思路看似解决了过度生产的问题，但实际上是不可持续的。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人的需求是无法进行计划的。在计划经济中，如果非要量化计划，那么就必须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规定哪些人可以喝牛奶，每天需要喝多少牛奶，从而量化计划指标来生产。
　　这样一来首先不能在社会上实现公平的喝奶权益，其次，人的喝奶指标被限定的很死，同时为了避免浪费，只能选择其中给人最低的牛奶需求量。所导致的问题就是人们在避免倒奶现象的同时，失去了喝牛奶的自由。相比于后者来说，前者反而是没有那么重要的因素。
　　美国超市牛奶众多经济危机时期的倒牛奶分析
　　在中学课本中，我们就学习到了1929九年到1933年经济大危机，其中有一张图片令我们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一边是美国失业的穷人排队领救济，另一边则是美国资本家将一桶又一桶的牛奶倒入密西西比河，水沟内一片雪白。在1929年经济大危机期间，这种现象非常普遍，它集中反映了资本主义制度不可克服的基本矛盾。他体现了当时英美等国的资本主义经济体制造成的周期性的生产过剩，供需失衡，使得我们认为倒牛奶就是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残酷现实的一个缩影。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实际上倒牛奶的选择是奶农所为，并非我们所认知的美国资本家，而倒掉牛奶是奶农理性选择的结果。在1929年经济危机之前，美国农业就已经因为生产过剩，供需失衡等原因开始衰退，只是在大危机之间，美国农业进一步遭受重创。在大危机之前，美国就已经生产了约一百一十亿加仑牛奶，这远远超出了美国人当时需求的牛奶数量。
　　在此时奶农可以做出三种选择，第一种是保存牛奶，等待牛奶价格回弹，但是前文已经陈述牛奶保鲜极为困难，运输存储成本极高，因此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第二种是将牛奶降价销售，但是这会持续恶化市场状况。在当时的纽约，牛奶的收购价已经从1931年的每一百磅两美元降到了1933年每一百磅0。99美元。如果持续降价，牛奶的收购价已经远低于维持奶农基本生活的水平，奶农甚至都买不起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了，毕生积蓄投资的农场都陷入付之东流的处境。因此持续降价牛奶价格下跌迅速，卖的越多就赔的越多。因此奶农们选择了第三种可供选择的办法，就是后世看到的倒掉滞销牛奶。由于供需失衡，在供应方减少供应物品的数量之后，供需逐渐趋于平衡。大量牛奶退出市场，价格因此停止了下跌。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经济大危机时期的倒牛奶是美国奶农们集体选择的自救措施，而非美国资本家剥削底层人民的险恶用心。在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三四年期间，美国多次发生了罢工的奶农强行倒掉其他奶农生产的牛奶，就证明了这一点。
　　美国奶农经济危机期间倾倒牛奶图二
　　除了美国民众自发的到来行为以外，罗斯福新政期间罗斯福政府的做法也是在鼓励，甚至主动进行减少供应品的政策。一九三三年罗斯福上台，出台了包括《农业调整法案》等一系列支持农产品价格的计划。在这一法案中规定了牛奶和奶制品属于基本商品，政府主动收购过剩的奶酪、牛奶、黄油，并且将其销毁。与此同时，联邦政府鼓励农民自发减少手中持有的农产品，以防止其流入市场，在奶牛养殖行业则是按照奶牛的头数给予奶农补贴。仅在一九三三年一年，联邦政府就购买了六百万头猪和六千万磅牛奶并将其彻底毁灭。销毁数量巨大的农产品，只是为了减少进入市场的产品数量，从而把价格维持在相对正常的水平上。中美奶农倒牛奶，有何不同？
　　自从中国进行市场化经济改革以来，奶农倒奶的现象就已经出现。二零一二年以来，由于鼓励奶牛规模化和标准化养殖，散养户退出羊奶，全国奶牛存栏量减少，导致市场上牛奶价格上升，吸引许多奶农重新高价买牛，投入生产，产量增加，牛奶价格一路下跌就出现了倒奶现象。
　　国内市场的牛奶价格波动的情况与国内市场对奶制品的需求和国外市场因素都有关系。客观来说，中国虽然也有倒奶现象，但是规模比美国当年的大规模销毁牛奶要小得多，而且一般是个人行为，是减损成本的必要举措，所以不必过分担心。
　　中国牛奶价格下跌的情况还与进口奶有关。在这个全球化日益深化的中国市场当中，国际奶价的波动对中国的牛奶也会产生影响。例如二零一四年欧盟新西兰的牛奶价格持续走低，这使得中国商人选择大量进口外国牛奶以减少成本，造成了国内牛奶的暂时性滞销。此外在此前的三聚氰胺奶粉事件后，以伊利，蒙牛等国内知名的奶厂企业为了追求更高的奶源质量，逐渐抛弃国内散户提供的奶源，选择在内蒙古，西藏，青海等地建立自己的现代化牧场，甚至到海外寻求建立生产基地。
　　美国奶农经济危机期间倾倒牛奶图三如何解决奶农目前面对的困境？
　　之前农业部下发了《关于协调处理卖奶难稳定奶业生产的紧急通知》，要求各级地方政府农牧部门要赶快采取必要的措施，结合地方实际全力协调处理奶农滞销牛奶问题。在北京，面对奶农，由于收购量下降，倒掉多余鲜奶的举措，政府选择多方协调，联系收购商或奶企帮助奶农处理滞销牛奶。
　　此外为了避免社会浪费问题，我国也在尝试借鉴他国经验，引导奶农购买商业保险，在逐步取消政府对奶农的补贴知识由社会取代承担风险的责任，这也是促进经济市场化的一步重要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