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中科院因知网要价过高停止续费的消息传遍网络,这已不是知网第一次因高昂的订购费被中断合作了。近年来,知网多次因频繁涨价遭高校抵制,只不过这次遭抵制的不是某个高校而是世界第一大科研机构中科院。 人们不禁感叹,连经费充裕的中科院都忍受不了,中国知网是不是割韭菜割太狠了? 中国知网正式上线于2003年,为用户提供《中国知识资源总库》《中国学术期刊数据库》《中国博硕士论文数据库》等一系列产品。目前知网已经是中国最大的学术电子资源集成商,收录了95以上正式出版的中文学术资源。此外,还被有关部门批准为我国唯一的正式出版博士学位论文的学术电子期刊。正因知网带有很多唯一性,限制了用户选择使用其他数据库的自由,知网也就有了利用垄断地位肆意涨价的底气。 然而一边是知网肆意涨价,一边却是知网对大量作者文章有意无意地免费收录。以前很多作者发表的文章,在未经作者许可的情况下就被收录到了知网数据库。知网会自作主张,把收录的文章提供给用户付费下载,而产生的收益分享给作者的却很少甚至没有,而且即便有作者申请流程也非常繁琐。例如一篇硕士论文,被知网收录以后,仅能领取几十元稿酬,而且领取流程繁琐,很少人会去花费宝贵时间去申领这几十块钱。去年由于广受批评和诟病,知网对广大硕博论文作者做出了一些小额回馈活动安抚人心。 对知网的这种行为很多作者表示不满,有些还采取了维权行动。例如89岁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退休教授赵德馨发现知网把他的100多篇文章收录(到)数据库,还通过电脑、手机这些端口来传播,不仅不告诉他,读者包括他自己下载还要付费。赵德馨对中国知网擅自收录他的100多篇论文打起了官司且全部胜诉,累计获赔70多万元。此事去年经媒体报道引起广泛关注和讨论,很多被知网侵权的作者跃跃欲试,准备发一笔意外之财。 事后,中国知网公开回应称,虚心听取法律界专家、学者和出版机构的意见与建议,正视问题、解决问题。2021年底有热心网友发现中国知网已大幅下调硕博士学位论文下载价格,不过这种价格下调行为能维持多久不得而知。 2020年,同方知网的主营业务收入为11。68亿元,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约为1。93亿元,毛利率高达53。93。 电影《教父》里有句经典台词:一切都是生意。知网这种令人艳羡的盈利模式并非自己首创,和它的外国前辈们相比,知网的盈利规模还是显得有点相形见绌。这一切还要从英国的前情报官员Maxwell说起。 二战结束后,随着科学事业的快速发展,Maxwell灵敏地捕捉到,英国等欧洲科学界急需出版新的期刊来报道新领域的研究。利用自己情报官员的人脉,Maxwell很快争取到了英国政府的资助项目。 1951年,Maxwell创立帕加马出版社,传统期刊出版机构臃肿、低效,还常常因为学术界内部关于学科边界的道德观念约束而畏手畏脚。帕加马出版社则不受此约束。 他们的商务团队频繁参加各种原本只有学者参加的专业学术会议,找准并说服某一领域的顶级学者,告诉他们该领域亟需一份新期刊来更好地展示科研成果,接着任命这位学者为该期刊的主编。之后,帕加马便将新期刊推荐给大学图书馆高价征订赚取大量的政府经费。Maxwell曾表示,大学的图书管理员们对金钱并不敏感,因为他们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为了赚取更多订阅费,Maxwell鼓励编辑们将半年刊拆分成月刊或双月刊。学术期刊的价格也是一涨再涨,1984年《大脑研究》(BrainResearch)定价为2500美元本,1988年则涨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5000美元本。而对帕加马旗下学术期刊的作者和编辑,帕加马出版社却不用支付太多费用,由于当时欧洲学者收入普遍不高,Maxwell往往用派对和少量补贴就足以笼络他们。 二战后,开展国际合作、在国际刊物上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成了科学家积聚声望的新手段,而Maxwell早已在其他人意识到这一名声效应之前就垄断了市场。学术期刊作者们一开始还担心放弃版权的后果(作者论文被期刊录用后需要与期刊签订版权免费转让协议),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帕加马出版社的各种讨好,以及公开发表论文所带来的荣耀。牛津大学的生理学家DenisNoble曾坦陈:他是个恶霸,可我还是欣赏他。 证明Maxwell眼光超前的一个经典案例是,苏联于1957年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Sputnik,西方科学家埋头在航空领域奋力赶超时,竟发现Maxwell早在10年前就与俄罗斯科学院谈妥,牢牢掌握了俄罗斯科学院英文版期刊的独家发行权。 1959年,帕加马已经发行了40种期刊;6年后,期刊总数达到150。这让Maxwell在产业中遥遥领先。同年帕加马的对手大名鼎鼎的爱思唯尔旗下只有10种英文期刊,10年后才发行到50种。 此外帕加马还发行大量新兴学科期刊抢占市场。1970年代牛津理工学院新开设了一个餐饮专业,当时只有一名厨师当教员。帕加马就联系这名厨师创建了一本名字非常高大上的新期刊,名为《国际酒店管理学杂志》。 1991年,Maxwell以4。4亿英镑的价格将帕加马卖给了爱思唯尔。这项交易使爱思唯尔取代Maxwell成为当时全世界毫无争议的学术出版霸主。 美国语言学家EugeneGarfield于1963首创的科学引用索引(即学界现今所熟知的SCI)对进一步提升学术期刊话语权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该评价体系起初旨在计算指定期刊中已发表的论文的被引用频率,并据此为期刊排名以供政府参考。而随着影响力的不断扩大,科学引用索引逐渐成为学者学术水平的重要评判指标。随着各自学术界对SCI认可度的不断提高,在高影响因子期刊上发表论文的科学家,也更容易获得工作和资助机会。 和今天《自然》、《科学》等学术杂志在国内的崇高地位一样,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生物相关学科博士毕业生如果不能在CNS(CellNatureScience三本期刊)上发表文章,那就找不到工作,评职称也是举步维艰。 现在,当科学家在选择研究方案时,他们几乎从不会考虑以下两种:如果是重复或反驳之前的研究,那就太过平淡无奇;花费数十年的工夫搞大项目,又风险太大。科学家们通常会选择深受编辑推崇,同时可以正常产出论文的研究。有学者认为,期刊对学术界的这种影响是最近几十年世界很少有划时代的伟大研究成果出现的原因之一。 1990年代,互联网技术日新月异。为了应对互联网可能带来的冲击,1998年嗅觉灵敏的爱思唯尔推出了名为大买卖的网络计划(果然是生意人)。大学每年向爱思唯尔支付订阅一整套期刊数据库的费用,该校任何一位学生或教授都可以在爱思唯尔官网上浏览和下载所需电子期刊内容,于是大学纷纷订购,爱思唯尔再次赚得盆满钵满。 受此启发,第二年,中国知网的前身中国期刊网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