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青年人与恋爱,人们自然会想到心潮澎湃,激情四射。年轻人在一起,如果你有情我有意,自然会擦出爱情的火花,尽管那时青年男女在一起更多是名义上的劳动接触,似乎是在禁欲,其实,那个时代一样不缺爱情,一样不少青年男女的浪漫。 今天讲述的这个爱情故事,发生在珲春一个叫和平大队的村子里,二队的男青年文翰是生产队的副队长,据说他父亲取名是要他有文达翰林的鸿鹄之志。他在队里主要负责带领社员参加农村的各项生产劳动,他称得上队里的行家里手,队里的农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春天种地,他能扶犁,因为农村扶犁的男劳力凤毛麟角。夏天铲地,他打头。队里缺马车老板,他可以顶上去赶车,侍弄队里的骡马也是膘肥体壮。生产队有铁匠炉,农闲了他又能打铁,可以不客气地说,文翰是一当一的庄稼汉,庄户里的能手,五好社员。 这样一个好后生,27岁了还没有结婚,这在当时的70年代,和很多农村青年早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因是他在家里是长子,下面有五个弟弟妹妹,上面有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一家十口人,老的老小的小,文翰的婚事一时成了父母和众乡亲的心事。但文翰自己内心有了追寻目标,有了心仪的女子不便向别人透露,他把爱的心思压在了心底。别人在给他介绍女朋友,都被他推脱掉,一一婉言谢绝了。 那么文翰心里有谁呢?那就是本队的上海知青常小妹。一个身高只有156厘米的小巧女子。69年的8月,常小妹来和平大队插队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作为副队长的文翰总是时不时地关照她,常小妹的衣服破了,文翰带她到自己家,让自己50多岁的老母亲帮她缝补;常小妹给集体户做饭改善伙食,没有什么好吃的,文翰就带她到离村子不远的后山上采集野蘑菇,告诉她哪些蘑菇可以吃,哪些有毒,还教给她辨认什么是榛蘑、雷窝子、松蘑、榆黄蘑、松茸等等。美味可口的野生蘑菇菌不仅开阔了常小妹对野生菌的视野,也确实丰富了知青们的餐桌。 1969年冬天,文翰为集体户赶车拉柴禾,上山的空当在野外采集了一大包干木耳送给了常小妹。当时的山木耳也很珍贵,就是现在野生黑木耳也是山货里的极品珍品。她渐渐感受到了文翰对她的关爱和情谊。 第二年春播时文翰扶犁,常小妹踩格子(农村人用脚踩土埋种子)跟不上种地节奏,是他吆喝着牲口慢下来,让她跟上了脚步,而且点拨她踩格子的窍门。夏天锄草,常小妹铲地慢总是被社员们落下很远,铲地最快的文翰总是不声不响地接她的垄,让她慢慢赶上进度,还告诉她铲地的要领。 当时的农村物质匮乏,但文翰家种有很多果树,无论是夏天的杏、李子,还是秋天的海棠、梨,在成熟的第一时刻,他都会悄悄地送与她一些,让她在思念亲人之余感受到了生活的点滴甘甜。 小妹知道文翰对自己有意,但自己也不是一个榆木疙瘩,她打心眼里也喜欢这个言语不多,干活带头有着使不完劲的男青年。有时回到集体户躺在炕上,不觉痴痴傻笑,她觉得文翰已经一点点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年轻人的心总是相通的,常小妹当时正是20岁的光景,文翰无微不至地关心和呵护,一来二去,常小妹心里渐渐迸出了爱的火花。常小妹发现自己虽有激情热情,可是喜欢她的文翰,这层窗户纸就是不捅破,害得她经常夜不能寐,总在心里抱怨文翰不够主动。 真正使常小妹下决心主动追文翰事,还得从常小妹突然的一场大病说起。那是70年的9月中旬,全生产队的男劳力都去公社水利工地修水库大堤去了,与她一起下乡的弟弟阿根也去了离村30多里的工地。女青年在队里做些剥线麻之类的轻活。这天夜里天降大雨,在集体户的常小妹突然右腹部剧痛,那时没有电话,想去叫人帮忙,自己又疼痛难忍,走不出房门,只好叫同来的女知青去求助队长。可巧队长不在家,队长的媳妇说副队长今天到公社帮大队取修水利的材料,可能晚了没有去工地,要女知青去看看副队长文翰是否在家。 女青年找到了文翰,文翰听说常小妹病了,二话没有说,雨衣也没有顾上穿,就直奔集体户,背上常小妹就向公社医院跑去。黑夜里,道湿路滑,文翰深一脚浅一脚奔波在乡间小路上,几次险些摔倒。电闪雷鸣中,他们来到了公社卫生院,值班大夫初步判断常小妹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去县医院手术,公社卫生院值班大夫马上向县医院请求救护车,四十多分钟后常小妹躺在了县医院的手术台,当时县医院急诊大夫说,要是来的不及时,小妹性命就堪忧了。常小妹在文翰的帮助下,在雨夜捡回了一条生命,出院后常小妹内心十分感激文翰,觉得文翰给了自己二次生命。觉得在和文翰相处这件事上自己要主动些,放弃了女青年的羞涩心理,觉得这样久拖也不是办法, 在70年深秋的某一天傍晚,为生产队办事回来的文翰,遇见了在路边等他的常小妹,一切似乎来得那么突然,一切又似乎那么顺理成章,常小妹一下从身后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文翰,文翰当时虽说是下意识的一愣,但他也似乎忽然明白了女方动作的一切,他转过身来,也紧紧的把常小妹拥在怀里,四目相对,互相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激情火焰和爱恋,接着四个唇片贴合在了一起,文翰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小妹也觉得自己要陶醉了,自己轻飘飘的要飞了。深秋的夜晚,冷风习习,二人早已忘记时间,二人互相拥抱着,寒冷似乎已经远离了他们。夜深了,他们感觉月亮真的好大好圆,深邃的苍穹真的好远好远。他们彼此感觉着对方和自己的心跳,感觉着彼此的体温。世界似乎为他们的爱情到来凝聚了。 激情过后冷静下来,文翰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常小妹,一是自己家人口多,二是自己没有多少文化,常小妹是大城市来的高中文化知青,心里感到特别犹豫,他把自己的顾虑和常小妹说了,谁知常小妹根本没有把这些差距当回事。其实城乡差别、知识差别、南北差别现在看来还就不能不当回事,当然这是后话。然而处在激情时刻的男人女人往往对世界想得太好,太完美了。这也为他们后来断掉姻缘埋下了伏笔。俗话说,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文翰和常小妹的爱情故事或许就要经历磨难、甚至夭折。 就这样,他们经常一起约会,经常一起畅谈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常常是忘记了自我,常常是忘情长拥长吻,尽管此时激情难耐,双方还是在那样的时代,那样的环境下控制着自我,控制着未婚男女对激情的煎熬,没有越过雷池一步。要是现在,估计青年男女早就双宿双飞了,但那个年代,确实有那个年代的男女做人原则。 冬去春来,二人已经这样秘密爱恋了两年,这件事常小妹在71年春节回上海时想告诉家人,希望得到家人的理解支持和祝福。但她刚透露出想找农村敲定(上海话对象)的想法时,就受到了家人一致反对,常小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春节一过,常小妹就说农村忙,匆匆地离开了上海,情人多日不见,那种思念实在令她归心似箭,常小妹乘上北去的列车,思绪万千,十分感慨,见了心上人,怎么和他交代呢,说好了是和上海父母商议二人未来的婚事的,不仅没有说成,而且未来的结婚之路似乎也被堵死了,爱情之门似乎开了一下就紧紧的关上了。看不到一点未来能和心上人结合的希望。 从上海回来后,常小妹迅即见到了文翰,文翰似乎从小妹游离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茫然,他知道她回上海征求二老意见出师不利,所以文翰和小妹二人见面少了欢笑,多了惆怅。真是怅然若失。而常小妹的弟弟阿根在接到家里的信件后,更加留意姐姐的一举一动,当他知道姐姐和文翰仍然过密的交往后,写信告诉了父母,当了拆散鸳鸯的帮凶。后来阿根见到文家人脸色总是红一阵白一阵,怎么说这也是棒打鸳鸯鸟,做了不美的事,也是常说的做贼心虚吧。 上海的常家父母急了,说什么也不能叫女儿嫁给东北乡下人,多次来信要小妹回上海探家。小妹知道,让回上海探亲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家里不同意她和农村青年继续交往。因此,她执着、坚持着不回上海,坚持着对文翰爱的承诺,日复一日地相处着,爱情的烈火似乎更加炽热,小妹几次想以身相许给文翰,但文翰想,爱她就要对她一生负责,就要对她终身的好,况且自己是生产队的副队长,人前背后要光明磊落,不能急功近利,不能损人利己,更要做青年人恋爱的表率,而自己和小妹的婚姻大事还是先得到双方父母的同意或祝福为好,现如今女方家长不同意,以后慢慢地做工作,他想就是三九天的石头也有焐热的时候。 这样,这对恋人在爱恋中饱受煎熬着,小妹的父母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向二人预想的方向发展,后来从常小妹40年后知青回珲春的言语中,我们知道了其父母的干涉破坏二人婚姻的周密计划,从中我们似乎也自然领悟了他们当时爱的艰辛和烦恼。 她们也想到登记结婚,而且家里的五斗橱也由学木匠的四弟打制完成,就在此时,常小妹和其弟阿根突然接到了其母亲病危速归沪的电报,文翰见了小妹的电报后,也催小妹快回上海尽一个女儿的孝道,哪知这正是其父母阻挠二人婚姻周密计划的关键一环。谁知小妹这一去,竟成了二人在这个世界的永别。 常小妹回上海后再也没有了音讯,文翰问阿根,阿根只是支支吾吾,文翰想这是她家把小妹软禁起来了,二人天南地北,相距几千公里,自己很难再见到自己心爱的人了,一时陷入了深深懊悔和自责中,曾经二人的美好,对未来生活的憧憬都仿佛萦绕在眼前,心中的郁闷很难排解。渐渐的一个活泼欢乐的文翰不见了,人们更多见到的是文翰抽起了旱烟,蛤蟆卷(农村自卷卷烟)一支一支地吸,人变得少言寡语了,变得有些木讷了。 后来他辞去了副队长职务,每天到铁匠炉打铁,他要把浑身的力气通过打铁排解掉,发泄掉和心爱人的分离的痛苦与烦闷。对文翰来说打铁还真是个好办法,后来文翰就在队铁匠炉劳动了,渐渐远离了二队那些知青、年轻的小伙和姑娘们了。 不久阿根也招工去了图们铁路分局,再过了几年,听知青说常小妹被家里通过关系安排在江苏镇江工作,后来又听说家里给她安排了婚事,文翰听说这些后,心中暗想,今生做不了夫妻,就默默地祝福我心爱的小妹吧,同时决定把当时准备结婚的五斗橱作为礼物送给远在江苏的曾经真爱的恋人,联系图铁分局的阿根把家具办理了托运。不知道小妹在后来的岁月里是否会睹物思人。 常小妹离开珲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文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文翰似乎忘记了爱情,他似乎不再相信爱情,也不再恋爱。而他的几个弟弟妹妹在70年代,80年代先后结婚,后来还是年老的爷爷和父亲规劝他,小妹人再好,早已经嫁为人妇,你还是要想开些,我们毕竟老了,你自己也是快奔五十岁的人了,还是找个老伴互相陪伴吧,不然我们老了以后,你单身一人,实在是不好过。婚姻的事你虽然没有在弟妹中间做好表率,但还是希望你成个家。 就这样在1990年,在最后一个小弟结婚后不久,文翰赶着自己的马车,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去了珲春杨泡的红旗河,和一个姓郭的带着三个孩子寡妇女人一起生活了不到10年,2000年春,56岁的文翰重病不医,早早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离开,或许带着对上海知青知心爱人深深不悔的眷恋。带着生活的遗憾和无奈。他谢世后被安葬在文家的墓地。 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2009年盛夏,在上海知青下乡珲春40周年之际,已经退休、两鬓斑白的常小妹回到了她梦牵魂绕的第二故乡珲春和平村,走在乡间的村路上,她发现过去雨天泥泞的小路不见了,她在思绪中寻觅着当初文翰背她去公社卫生院的路,哪里还有过去的小路影子,代之以规划整齐宽阔的水泥村路,小康村建设的日新月异,早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战天斗地时的旧模样,村屯物是人非。小妹经过村主任寻找到了文翰的弟妹们,故人相见,心情十分复杂。而常小妹更是心潮涌动,内心难平,毕竟这里有过她的初恋,有过她的真爱,有过她和文翰手牵手涉足过的小溪,有过和文翰追逐过的草地,有过她和文翰捉迷藏的树林,旧事陈景仿佛历历在目,也仿佛在眼前飘过,荧屏播放一般,冷丁一缓过神,啊,那些又都是过去时了。回访文家过程中,文家根据常小妹的要求,文家的弟妹,带她来到了文翰的墓前,她在文翰墓前放置了一束百合,深深地鞠了三躬,静静地蹲在文翰的墓前,内心真是五味杂陈,泪如泉涌。弟妹们在想,这难道是小妹姐姐心声的表达,真情的表露?生前没有和文翰大哥百年和好,远在天国的文翰大哥或许会遥想和小妹姐姐的百年和好吧,或许这也算是小妹对逝者寄托的哀思吧。难道今生无缘,还会有来世?作为文翰的弟弟妹妹们没问当时小妹的所思所想,那样的时刻,那样的地点,那样的事件能回答和说些什么呢?人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留下一些让人能够引起美好回忆的故事吧。或许对你是故事,而对某些人就是事故呢! 真是故人早已驾鹤西游去,生者仍旧坦然青山绿水间! 作者:戴文祥推荐:何永根(上海知青网吉林频道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