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情万种 十月二号,丹桂花在风中飘落,沁人心脾。好友女儿回门宴上,我们一家三口齐上阵喝酒祝福,在喜气盈盈的大厅遇上了多年的挚友燕子,初见的一刹那,竟然无法相认。好在身边的另一半,她的另一半,还有孩子都不曾忘记彼此。 其实,我又怎么会忘记,如果忘了,我的心该是比红楼梦里那块顽石更硬了。 初识你时,是在那个遥远的山村中学里。学校举办的歌咏比赛中,你唱《尼罗河畔的歌声》,银铃般的声音,落落大方的举止气质,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初中没多少交集,直到高中,分科后,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文科,因为都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小丫头,开朗活泼的个性让我们不自觉的走到了一起。 学业的渺茫,对城市的向往,朦胧的情感,我们一起早自习,一起捉弄呆板的同窗,一起疯狂的追逐琼瑶、金庸的小说,把自己想象成小说中唯美纯情的主角,遇见最美的爱情最美风景,又一起嘲笑对方的小心思,一起用力啃着有点枯燥有点甜味的书本。 高中时,你的爸爸在外面做生意,你的衣服都是那么的新潮时尚,我的高中毕业证都是披着你的羊皮照的;你有许多许多的琼瑶小说,你的作文写得好极了。有一篇《雨后田园》的散文被全校当范文传诵。还有你的歌唱得好,经常在午休时教我们唱新流行的歌,有一次,你不用换气就唱完《赤足走在田间上》,唱完,你憋红的小脸,亮晶晶的双眸,引起同学们会心的大笑。 还有一次,我们在下午,悄悄的逃课,去县城,我们小心翼翼而又兴奋不已地穿梭在永丰镇的大街小巷里,演绎了八十年代后期的一场真切的乡里妹子进城来的小剧,见过双峰一中的同学,看了一场电影,我们在当时的文星街上有名的大众照相馆拍摄几张照片,作为那一次逃课的终点。三十年后,我们两人的照片都不知道遗失在哪个角落,可万能的微信圈将那段尘封的记忆发出来。呆板无趣的墙纸边站两个略显羞怯又小有野心的女孩儿。没成想,那一刻,竟成永恒。 黑色的七月过去了,我们从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上挤过来了,完成了从农村到城市的转移。 那时生活很慢,可是日子过得飞快。 在长沙城,我们一个在东一个在南,我们一起去岳麓山顶云麓宫摘在秋霜下率先醉红的七角枫,然后制成明信片或者书签;一起去定王台书市追逐最新的诗歌和小说,一起去月亮岛看琼瑶剧集的取景地野炊,一起讨论学校饭菜的味道,同学中的帅哥美女,一起去学师大或中医学院最新的舞蹈;我还帮助高中一个苦恋你的同学一起追逐你,并多次设计和出卖你周末的行程。 你从实习单位过来,骑着锈红的小女人自行车,一头时髦的大波浪披肩发,一件白衬衫扎在黑色大摆长裙里,领上还系着黑白拼接条纹的蝴蝶结,明媚的双眼,红唇轻启中,我们班的男生都惊艳了:微笑露于唇红齿白之间,轻舞飞扬的一只精灵般的燕子。你带我走进长沙最豪华的华天酒店,见识了湖南人招待外宾的气派和场景,在那个全国唯一一家大堂里有两棵大活树的下面,喝过人生第一杯奶茶,那茶的清香和奶的甜味,自然不比现在红得发火的茶颜悦色差。接下来是冰火楼的湘菜,然后是徜徉在长沙的大街小巷中,随处都可听到我们青春的歌声,随处都可以看到我们留下的脚印。 那时候,我们即使在同城上学,也是用最慢最有情调的方式交流。写信或写明信片,把不可言传的心情写在洁白的信笺上,与亲密的朋友默默的交流。在等待中体现云中谁寄锦书来的希冀和欣喜。我们会把信笺折成鸽子、千纸鹤、小兔子等可爱的样子,也有各种各样邮票的贴法。甚至把邮票上涂上一层胶,然后还可回收重用。你的字写得遒劲潇洒,笔走龙蛇,当你的信寄来时,我班里的同学总误以为是我交了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友,总是高举着信笺,叫我请客。 毕业了,我们又都回到了县城。我们在单身宿舍里笨拙的煮饭菜,以慰在单位食堂里的少油寡盐。有一次,我们煮好了香喷喷的大片牛肉炖粉装到碗里时,玻璃碗爆炸了,来了个煮熟的鸭子还飞了。我们试图包饺子,煮各种各样的食物,奇怪的搭配。这些,我无论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的天赋,包起的饺子比泥巴难看,而你总是那么的冰雪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我只能在干干的站在旁边,默默承受嫉妒的小痛苦。 九十年代初的永丰镇,巴掌大的地盘,单调乏味的业余生活,比起省城长沙,我俩像是修炼成精的妖怪被孙悟空一棒子打回了原形。那时候的城中居委会走在时尚的前沿,开设了双峰第一家舞厅、K歌厅,你在歌厅唱起一支歌,台下满堂鱼乱跳,不准你走,一支又一支歌的唱下去,成了你的个唱晚会。 然后我们各自成家。我的新娘妆是你化的。把飘散了二十多年的长发挽起,各自走进婚姻。 九十年代中后期,开放的风刮得愈盛,许多西方的节日悄然在古老的东方兴起。有年的愚人节,我清早打电话给你,说晚上有几个人会去你家吃饭。你紧赶慢赶的奔市场买菜,烧洗埋汰的做了一桌菜。结果过了点,没见客来。问我,听到我说愚人节快乐时,你哭了。后来,这些作践好友的恶劣,也成了我心底的烙印。 你考会计师证。我几度陪考,去娄底,恨不能去考场帮你作弊。你在考点里考试,我在朋友家准备饭菜,当作亲友团给你支持。别人都说我们是拆不散的嫡系。 我的孩子叫你妈妈,你的孩子也是叫我妈妈,多少年来依然如此。我的孩子毕业后成为深漂,还记得幼时即分离的妹妹,还有温婉的你。 对的时间里,遇到了错的人。你终于独自一人拎着单薄行李,牵着小女的弱手,远走深圳。 那是一方以速度和效率著称的热土。 不知道你娇小的个子被拥挤的人流从一个又一个地铁口挤出来时,背后是否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的关注?不知道你独自行走在长长的椰子树影下,被海风吹起来的长发,是否有人为你轻拂?在那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的丛林中回望远方的惆怅里,是否有人递过一只宽厚的手掌和一个坚实的肩膀?还有逢年过节南来北往的奔波中,是否有人伸手接过你沉重的行李? 没有,你的QQ签名是单飞燕。十年甚至二十年,你都是在南方更南的天空里孤独的飞翔。 今天,你的容颜已更改到多年的旧友也一会不敢相认,但你的翅膀已经可以在狂风暴雨中翱翔,你已如海边高大的椰子树一样扎根在土壤里,独木亦可以成林。你已经成了自己和孩子最坚实最厚重的那堵墙。你一如你的名字一样,活成了一只乘风破浪的浩瀚海洋上的燕子,不惧风雨,无问西东。 无法与你同行。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关注你。虽然,千山万水相隔,但是心里始终有如大雁南飞的意念,痴痴的向着南方。 也许,上天总会眷顾我们。眼前,你的身边相伴着一个温润的君子。是我熟悉的朋友,缘份让你们相遇,让我不禁想起清华校训,你的自强不息,与他的厚德载物,不正好是历尽沧桑后的天仙配吗。 十月,秋天来临了。春花秋月,这几天天空总是飘着细雨,绵绵雨中是美到极致的画面: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作者:枫情万种,被武侠和言情小说浸泡良久的文艺中老年,供职于湖南省双峰县某政府机关。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