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春末,上海知青范长发和他的初中同学俞永才来到了美丽的龙河大队,他俩是来龙河大队插队落户、锻炼革命意志的。 龙河大队村后是树木茂密的磨盘山,村前是崎岖蜿蜒的龙河水,龙河大队的村名就是因为这条水质清澈的龙河而得名。 龙河大队是一个不大的小山村,全村不足一百户人家,共有两个生产小队。范长发被分在了第一生产小队,俞永才在第二生产小队插队,但他俩都住在了孤寡老人魏爷爷家,和魏爷爷在一个锅里搅饭勺。 魏爷爷快七十岁了,身子骨挺硬朗的。据说魏爷爷年轻时长得挺帅气的,就是因为他少了一只耳朵,才没娶上媳妇。别看魏爷爷是个老光棍,可他这个人年轻时就爱干净,三间土坯草房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里也拾掇的挺利索。魏爷爷住东屋的火炕,范长发和俞永才住西屋的那铺火炕,这两名上海知青和一位孤寡老人临时组成了一个家庭。 范长发和俞永才都是初中毕业生,他俩都是十七岁,范长发比俞永才大三个月,俞永才管范长发叫范哥。这两个知青虽然都长成大人了,可他俩在上海什么都没干过,真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幸亏住在了魏爷爷家,不然他俩连饭都吃不上,因为他俩谁也不会做饭。 春耕春播的时候,范长发和俞永才的肩膀磨肿了,手掌和脚上都磨出了血泡,每天收工回家,他俩累的趴在炕上直哼哼,连饭都不想吃。每次都是魏爷爷做好饭,盛到碗里,再叫他俩起来吃饭。 一次他俩拉了一天犁杖,肩膀上都勒出了血印子,回到家脱掉衣服一看,范长发和俞永才两个人抱头痛哭。听到他俩的哭声,魏爷爷走进来,安慰说:男子汉,哭什么?这还叫吃苦啊。我十六岁就在老林子里抬大木,冬天那个冷啊,零下四十多度,积雪没过膝盖,有的地方更深。看我右边的耳朵,就是那时候在老林子里冻掉的。你俩说我那时苦不苦?可我冻掉了耳朵,都没掉过一个泪花。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比比从前,这还叫苦?刚参加农业劳动都这样,经过一年半载的锻炼,就不觉得苦和累了。 听了魏爷爷的话,范长发和俞永才都擦掉了脸上的泪水,他俩看看魏爷爷缺失的一只耳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俩不为自己叫苦了,反倒心疼起魏爷爷来了。 自那以后,范长发和俞永才变得坚强了,在魏爷爷和乡亲们的关心帮助下,他俩学会了拉车挑担,学会了铲地间苗,还跟魏爷爷学会了烧火做饭,百分之八十的农活他俩都会干了,也慢慢适应了艰苦的农村生活。 转眼到了1972年的春天,龙河大队得到了一个上海方面的招工指标,大队书记推荐范长发先返城,因为范长发平时的劳动积极,各种表现都比俞永才好。范长发却舍不得魏爷爷,三年的朝夕相处,他和魏爷爷有了深厚的感情,他把返城指标让给了俞永才。俞永才也拿魏爷爷当亲人了,他也舍不得离开魏爷爷。两个人你谦我让,谁都不想舍下魏爷爷。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招工指标不能作废啊?无奈,大队书记想了解决办法,抓阄定去留。最终,俞永才返回了上海。 俞永才返回了上海,魏爷爷心里挺失落的,每次说起俞永才,魏爷爷都会抹眼泪,他已经拿这两个上海知青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俞永才走后,魏爷爷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前,别说让他下地干活了,就连让他烧火做饭,魏爷爷都显得力不从心了。 之后的日子里,范长发就就担当起了照顾魏爷爷的义务,以前是魏爷爷给他们做饭吃,后来就换成范长发给魏爷爷做饭吃了。范长发不光是给魏爷爷烧火做饭,担水洗衣服和打油磨面等所有的家务活,他都承担起来了。魏爷爷养了两只老母鸡,范长发没舍得吃过一个鸡蛋,队里分的细粮,他也都省给魏爷爷吃。为此,魏爷爷感动的哭过好多次。 闯关东剧照 1973年秋收后,龙河大队又得到了上海方面的招工指标,在龙河大队插队四年多,范长发终于可以返城了,他总算可以和日思夜想的父母团聚了。 当大队书记把这个招工指标送到范长发目前时,范长发犹豫了。魏爷爷的年岁大了,他今后的生活需要人照顾了。这个时候,他怎能舍下魏爷爷自己回城?纠结了整整一夜,魏爷爷也劝范长发借这个机会回城,毕竟城里的生活要比农村好很多。可范长发却做出了惊人的决定,他要留下来照顾魏爷爷,他不想让魏爷爷一个人孤独终老。 知道了范长发的真实想法,乡亲们都很感动,都说范长发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龙河大队的社员群众没有不夸赞他的。大队书记也被感动了,他找到范长发说:长发,你放心回上海吧,你魏爷爷有我呢。你走后,我把你魏爷爷接到我家或者安排一个人专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你魏爷爷是咱大队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大队书记虽然排除了范长发的后顾之忧,可范长发还是放心不下魏爷爷,想想魏爷爷这几年对他和俞永才的关心和关爱,他真的不忍心。思前想后,范长发下定了决心,他自愿放弃招工返城的机会,义无反顾地留下来陪伴照顾魏爷爷,直到百年之后。 1974年的4月5日一大早,范长发起来先给魏爷爷烧了炕,就开始做早饭。吃饭前,范长发和往常一样,端了半盆热乎水,想给魏爷爷洗洗手擦把脸。他走进魏爷爷的房间,魏爷爷还在睡觉,往常他早就坐起来了。范长发招呼了一声,魏爷爷睁开了眼,他转脸看了看范长发说:长发,你扶爷爷坐起来吧。不知怎么了,我今天总是睁不开眼,自己也坐不起来了。 范长发赶紧放下脸盆,爬上炕来,轻轻扶魏爷爷坐起来,拿枕头让魏爷爷靠着。魏爷爷长长嘘了一口气,斜着身子在褥子下面摸索了半天,摸出来一个红布包,他吃力地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个金灿灿的带着链子的锁。魏爷爷正了正身子,微笑着说:长发,你低一下头,我把这个戴你脖子上。范长发不明白魏爷爷的意思,他恭敬地低下头去。 魏爷爷吃力地把那个链子挂在范长发的脖子上,停顿了一下说:长发,爷爷就这点值钱的物件,我把这把金锁留给你,咱爷俩留个念想。以后想爷爷的时候,你就看看这把金锁。 看魏爷爷精神头不好,再听听魏爷爷说的话,范长发感觉不对劲,他扶魏爷爷躺下,撒腿往大队书记家跑去。等大队书记跟着范长发气喘吁吁跑到魏爷爷家,魏爷爷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抓住范长发的手,直到闭上眼睛才松开。 魏爷爷去世后,范长发披麻戴孝为魏爷爷摔了老盆,他长跪在魏爷爷坟前失声痛哭。等给魏爷爷烧完断七纸,范长发才回上海探望父母,他已经两年多没回上海了。 1974年秋收结束后,范长发被招工返城了。离开龙河大队那天,全大队的社员群一直把范长发送到村口,看着他坐上了送他去公社的马车,乡亲们才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1984年清明节前一天,范长发和俞永才一起来到了龙河村,他们回来看望乡亲们了。清明节那天,天空下着小雨,范长发和俞永才跪在了魏爷爷的坟前,他俩在魏爷爷的坟前待了整整一上午。 今年九月初,范长发又来到了龙河村,他看望了乡亲们,上坟祭奠了魏爷爷,为村里的老年人送了慰问金。在龙河村待了三天,范长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曾经插队落户的第二故乡。临行前,他和村里的老人们约定,明年国庆节再回来看望乡亲们。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