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琴鸡这一辈子

　　鸡这一辈子
　　文高玉琴
　　鸡这一辈子很难。
　　一只母鸡是不能有理想的，只能为一口活下去的饭而不停地下蛋。绝对不会让你计划生育，你就是一个生蛋机器，你要是一狠心，哪天下出两颗蛋，你就会被高看一眼。如果，你歇伏了，半个月不下蛋，你信不信，有双愤愤不平的眼睛正注视着你，杀你的心都有。
　　一只公鸡的命运更可悲，活到年底就不错了，你说你想过了生日再上路都不行。你不挨刀，年夜饭没有鸡鱼不成席。你可别夸口你出生在大地方，别笑话那些生在农户家里的鸡。农户家的公鸡至少能活到腊月，也算那么回事。你要是生在养鸡场，嗨，说出来别吓着你。给你吃饲料，给你注射激素，催你快快长大。几个月大的你，还没有摆脱稚嫩，就忽然之间被褪了毛送到了冷鲜市场。
　　什么？你是种鸡？那你相对好点，给你注射激素后让你不停地与母鸡交配，孵化出一窝又一窝鸡崽。可怜的是，你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谁是它们的爹，它们只知道自己是从鸡蛋壳里蹦出来的。
　　哦，还有你，你是斗鸡吧。专供观赏的鸡，战斗精神值得钦佩，听说，有些鸡特别不简单，轻伤不下火线，有的鸡直接战死不服输。能想象得到你平日的训练强度之大。
　　生为一只鸡，很不容易。其实，世上又有谁是容易的呢，活得有意义就行了。
　　小鸡仔，毛茸茸的，叽叽叽叫个不停，大家都喜欢。自然受到主人的百般宠爱，总是想放在手心里把玩几下，不经意间捏了鸡嗉子，要了小鸡的命；暴雨倾盆而下，主人来不及招呼小鸡进屋避雨，淋了雨的小鸡十有八九命得归西；白天，邻居家的猫在墙头上观察多日了，主人不在，猫离弦的箭一般扑过来，叼走了一只小鸡，只留下一串滴落的血滴；晚上，老鼠在鸡笼子周围出没，贼眉鼠眼地找机会下手，吓坏了小鸡，有几个小鸡承受不了恐惧，不吃不喝，摇摆几天躺下不出气了；几个人只顾着说话，眼睛不看地，一脚踩在小鸡身上，没有审判就把小鸡判处了死刑
　　可怜的鸡，太过弱小，天灾人祸，活下来真不容易！
　　死就死了，没有谁会当回事，也绝不会有谁会对此负责。
　　终于大一点了，翅膀尖硬了，尽管还不会飞，起码有了一些自我保护能力。但是，可别太骄傲了，你的小命和前途还是捏在别人的手里，想让你死你就不得活。主人家的孩子和家长闹冲突，站在院子里掉眼泪，小鸡叽叽叽地在附近玩。小伙子飞起一脚，把小鸡踢出两米远，蹬蹬腿罢了罢了。
　　院里不安全，街上更不安全，邻居家孩子淘气包，专逮小鸡玩游戏。他就喜欢逮住鸡，塞进水道眼里，用砖头堵住口，对谁也绝口不提，生生地把无辜的鸡饿死。
　　好吧，不说小时候了，珍惜当下，实现价值，展望未来。
　　做一只听话的鸡，喂你食你就乖乖地吃。听，有人开始评论你了，你就是属鸡的，挑三拣四，挑着吃。你哭笑不得，你生就尖尖的嘴，你不会端起来连汤喝下，那样只能流得满地都是，洒得比喝下去的还要多。
　　长大了，你还想为主人出点力，这可是你想错了。有人来了，你扑棱着翅膀不让陌生人进院子，狗狗聪明，若无其事地在一旁溜达，时不时汪汪两声，敲敲边鼓，看着你在那里与来人周旋。主人听见动静出来了，抬腿就是一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心哪天炖了你。客人进了家，你尴尬地到树荫下找虫子。忽然，女主人喊了一嗓子，孩子他爹，把那只惹事鸡宰了，炖一锅鸡肉给我爹吃吧。嘿嘿，让你多管闲事，你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想帮主人看门子，这回可摊上大事了，后悔了吧。
　　鸡一听急眼了，一个助跑，扇动翅膀飞上了墙头，可是最终还是躲不过一劫，男主人一阵忙乎，把烂乎乎的鸡肉孝敬了老泰山。
　　鸡其实不念佛，不是素食主义者，但是主人不管这。现在的鸡都喂饲料，听说有激素成分，催得鸡提前发育，下的蛋没有鸡蛋该有的味。在农村还好一点，玉米面拌着糠，再往里边倒点菜底子，好歹是绿色食品，这样的鸡肉煮出来香味四溢，这样的鸡下的蛋叫柴鸡蛋，常被作为礼物送给亲朋好友。
　　想要改善生活，开开荤，鸡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勤快一点，去树荫下、草丛里、菜园子里找虫子吃，不怕吃到沙子，因为鸡有一个强大的消化器鸡胗，几只鸡争先恐后地在垃圾堆里扒拉，逮住能吃的就吃，不干不净，吃肚里没病。
　　什么？你怕鸡瘟！嗨，天灾人祸，听天由命吧。
　　鸡瘟的确可怕，传染起来一窝一窝，那也没办法。人类在疫情方面尚且困惑和无助，何况你们。相信，哪怕你是一只鸡，你生在中国也是幸福的，外国人爱吃西餐，只有在中国，鸡是一道硬菜。
　　一只老母鸡，老眼昏花，好久下不出蛋了，拉动沉重的双腿走出小院子，看着门口的草丛、垃圾堆，已经没有了去扒拉扒拉找条虫子的欲望。不远处两只健壮的大公鸡为了争一只黑白花小母鸡，正扯着脖子，跳着脚斗得你死我活，老母鸡在小白花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自信、高雅。那时候，年轻的自己也像小白花一样从容地站在一旁，看两只公鸡打到血淋哗啦才分出来胜负。时过境迁，现在它同样站在这里，两只公鸡斜眼都不想看它一眼，似乎它不是母鸡一样。
　　老母鸡踱着步，走到墙根下，慢慢地卧下，晒着太阳，回忆着过往。它知道那一天来得不会太快，因为它的肉费火不说，咋煮也烂不了了。拿到集市上去卖吧，也挺为难。轮只卖吧，主人不愿意，个子挺大给不大点钱，养了这么多年，单说辛苦费也不止这么点。论斤卖吧，买主不愿意，放着肉老不说，上了桌再大也只能算一道菜，还是买只雏鸡更合适一些。
　　老母鸡闭起浑浊的眼睛，想哭一场，可是，眼睛干涩，酝酿了半天也掉不出一滴眼泪。算了，干脆睡一觉吧，可是，脑袋空白难以入睡，是不是自己和女主人一样也进入了更年期？
　　炊烟散尽，黑暗逐渐淹没了黄昏，女主人临睡时检查了鸡舍，然后躺在床上开始数羊，一、二、三
　　小公鸡醒得很早，跳上鸡窝第一次打鸣，咕咕喽老母鸡却再也听不到了，它静静地卧在墙根处，浑身冰冷，稀疏的鸡毛上挂了一层白霜。它是一只幸福的鸡，寿终正寝。
　　作者简介：
　　高玉琴，1971年出生，河北蔚县人，中学教师，热爱生活，情感丰富。喜欢用笔头记下生活的点点滴滴，在文中抒发情感。愿通过写作广交朋友，陶冶情操，分享快乐，共同感受文学的美，圆追求文学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