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维超野酸枣

　　酸枣树是最不起眼的树种，长在远离村庄的地方。他们或抓住河岸塬畔的黄土不放松，或簇拥在荒废的地角田头。说他是树，却没有树木高大的身影，一簇簇团在一起，餐风饮露，谁也不理。
　　他像被遗弃的孩子，因为缺爱心里泛苦，所以浑身上下长满了枣刺，奉行积极防御政策，严防死守，拒敌于外。谁要敢伸手去摘他的果，谁就要忍受被刺的痛苦。
　　酸枣树从来不会娇性。春天长出嫩绿的叶子，藏在枣刺丛里，嘴馋的羊群路过时，被鲜嫩的叶子勾惹得忍不住了，伸着舌头尝试着舔舐，枣刺们就毫不留情举起针，刺向那三寸之舌，羊舌忍痛缩回，从此舌头就记住了酸枣的刺，羊们知道了酸枣树惹不起，得躲远点。娇嫩的酸枣叶子在枣刺的护卫下，可以放心地，自由自在地生长。
　　季节的风一吹起，枣叶子慢慢变成深绿。碎米一样的枣花就忙不迭地开了起来，初开时毫不起眼，一粒粒在叶缝里拥挤成密密麻麻，稍不留神他们就变成圆润的小酸枣，先是淡淡的绿色，彼此间在风雨里追逐着，一天天就长成深红，熟透的酸枣摇在秋风里甚是惹人。
　　没人在意酸枣，任由他们野生野长。偶尔看见了，惊讶地说：看，那里有酸枣！酸枣野惯了，野得踏实，野得自在，为了生存，把根深深地扎入地下。贫瘠干旱的塬畔，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生机勃勃。青草丛生的旷野里，因为他们的存在，没人敢任性妄为，肆意撒欢。他不会在微风里卖咩，也不会在艳阳下显活，他们总是谨小慎微地，用发达坚韧的根须抓住每一块土壤，不放过任何一点点湿润。活在干旱里太久了，日子好的时候就得兢兢业业。大自然给予他们的太少了，一点点就够他加倍珍惜，活着不易，艰辛而顽强，就这样活出了谁也惹不起的模样。
　　野酸枣核大皮薄几乎没肉，果子熟的时候，人们对他棍棒伺候，酸枣树挺着身子极力忍受，颤抖着抛掉身上的小果。只要根在，啥都不怕，深扎数米的根给了他忍受苦难的底气。捏一颗酸枣，放在嘴里细细品味，酸涩的味道让人无法下咽，舌尖搅动，含在嘴里一点点地吮食，直到尝出一丝甜味。
　　秋天骑行在霍光墓南，簇拥着的野酸枣长得颇为茂盛，泛红的酸枣已经成熟。小心翼翼地摘下几颗托在手上，酸枣像精灵一样在掌心滚动。回身看酸枣树，这些带刺的卫士，守护着古陵，让人无法逾越禁地。此刻，长在博物馆院子里娇弱的花树，只能成为照片的背景。被人漠视的酸枣树，才值得敬畏，他化身为文保员中的一名，无私无畏地守护着珍贵的文化古迹。
　　其实酸枣树不管长在哪里，都会带着一身野性，野性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不在春风里笑，也不在寒风里哭，农家的院落拴不住他自由的脚步，野火焚掠也烧不毁他一身的傲骨。一切具有野性的事物都有这样的特征，野性的河流、野性的山川、野性的丛林、野性的花花草草，野性给予了他们蓬勃的生命力，野性是生命力最美的象征。
　　作者简介：贺维超，陕西省三原县人，现居兴平市，文学爱好者。
　　摘选自：文学陕军，版权属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