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楝花难以割舍的思乡情节

　　如果说，哪种树代表着浓浓的思乡情结，非苦楝树莫属了。
　　这不单单因为苦楝与苦恋谐音，给人以惆怅的感觉，更因为它表达了在外游子对故乡思恋的寄托。
　　在家乡，苦楝树是一种常见的树种。一种树，被普遍栽植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被寄予了美好的寓意，一是有一定的实用价值。王安石在《钟山晚步》写道：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槿篱竹屋江村路，时见宜城卖酒家。轻小的楝花吹落了一地，居中的雄蕊是暗紫色的，早开的雌蕊由紫色变成了白色，这才有了王安石细红如雪的比喻。这些零落的楝花无疑成了他的旅伴，在楝花的引领下，江村路上的木槿篱障和别有情调的竹屋都尽收眼底，足见他的惬意。楝花，在诗人笔下有了无限美好的寄情。
　　在乡村，人们习惯把女孩比作花，把男孩比作子。把苦楝花比作女孩，倒也贴切。乡下女孩子没有男孩子那么被父母看重，她们很小的年纪便开始帮助父母干家务也或劳作。有的，为了照看年幼的弟弟，辍学也是常有的事。清贫的年代，每个女孩子的身上，总有种苦楝花淡淡清悠的味道。每年的四至五月，突然一阵花香袭来，抬头看，原来是楝树开花了。细碎的紫色花瓣，一层又一层；馥郁的紫色香气，一缕又一缕。暮春，悠悠长长的楝花簇拥在枝头，走在树下，恍惚有一种沉醉感。夏日，一树青青的果子，数不胜数，我们称之为楝树果。楝树果很是苦涩，那时的我曾好奇的拨开它外表的皮，试着咬食果肉，但奇苦无比的味道，即刻令唇舌麻苦，苦不堪言。但男孩们可以把它们当成石子投掷，或者当作弹弓的子弹，互相打闹。女孩子们则用它们做一种抓窝窝的游戏。也许因为睹物思情，人们把楝树果子与孩子联想在一起。有一首歌谣唱道：苦楝树，开紫花；打个床，成了家。来年春上望一望，床上卧个胖娃娃。新婚大喜的日子，人们用楝树打床，以图个吉利，寓意子孙满堂。正所谓，新婚睡个楝子床，后世必主人丁旺。
　　小时候，田间地头、房前屋后经常有苦楝树。乡下，开花的树并不少，经过了春日的桃红梨白，苦楝树开出的素雅的花儿让人常常眼前一亮。一树一树的苦楝花盛开，一簇一簇的粉紫色小花儿，细长的花瓣看起来特别灵巧。葱绿叶片和一抹抹淡紫色伞状的花朵，连成一片清新、脱俗，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尤其是落花的时候，那些细小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仙女下凡撒花，又像是冬姑娘的落雪。每每此时，我们都跑到树下，一会儿头发上身上就变了颜色。有时，我们会捧起地上的楝花互相抛向小伙伴，欢歌笑语便撒满了整个树下，那时的快乐似乎就是如此的纯粹而简单。夏日，村子的老人们最爱在苦楝树下纳凉。老人说，苦楝树是个宝，它的枝叶散发的特殊味道，驱虫避蚊，净化空气。它的树干是上等木材，木质泛着淡红，做出来的橱柜桌椅，光泽饱满，纹理清晰柔美，很是漂亮。它还具有药用价值，经常用来入药。
　　我所在的城市没有苦楝树。倒是我见过，有人拿着一串楝树果籽手串，不停地盘玩。将原先坚硬干涩的楝树果籽核，盘得油光锃亮、红润怡人。在城市，楝树果籽成了人们休闲、把玩的器物，我的确始料不及。
　　去年冬日，我回到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才发觉记忆中，草木旺盛，蓝天白云，河水清澈的乡村被高楼，宽敞的道路取代了。房前屋后的苦楝树，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一处荒废的老院子内，我看到了一棵粗壮高大的苦楝树。它的枝头还挂着无数枚干瘪淡黄的楝树果，仿佛向岁月诉说着，楝树果对枝头的苦恋。只是，高大的苦楝子树下，大人们经常在下面聊家长里短，小孩子在下面追逐玩耍，在那里划地跳方格，丢沙包，跳橡皮筋，跳绳的场景不见了。孤独的苦楝树，似乎一下子截去了我儿时的记忆。唯有树上时不时掉落下的楝树果，似乎有所昭示：有时，苦恋不如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