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多少年，人心不可见

　　我们都曾有过一个江湖梦。虽然我们未必见识过，但固执地相信会有这么一个地方说的是侠义、兄弟与快意恩仇；有着敢做敢当，虽万千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这很符合年轻人所特有的青春、热血与叛逆。说来则来，说去则去，仗剑走天涯，去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江湖似乎无所不在，因为有句话把它一网打尽。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江湖又是一个幻境。就如同一个游戏背景，在充填了各种虚拟角色之后所编排的各种脱离现实社会的情节，有杀戮，有奇遇，有生离死别，有情仇恩怨。而游戏终结，除了耗去些时间，你的日子依然平淡如水。
　　江湖二字的官方定义是江河湖泊，泛指四方各地。也引申为各处流浪靠卖艺、卖药等谋生的人。也指这种人所从事的行业。嘿嘿，凡事一较真就漏了底，被小说家描绘的貌似高深玄妙的一个名词，立马变得平庸而无趣。走南闯北淘生活是走江湖的前提，而人心不可相对却是永恒的命题，为求生，为求财，无所不用其极。于是，这个隐藏于俗世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所演绎的江湖，也有波诡云谲，摧摧而成观。
　　别被配图骗了，没有令狐，没有欧阳，没有青衫磊落险峰行，也没有剑气碧烟横。真实行走江湖没那么酷，也一点不潇洒。可能被人随便取了个呆狗的大名，只因为老爹是个抠门的土财主，所以被贼人绑票了，再然后被人贩子给卖了，被迫流浪四方，他遇上人贩子、盗窃团伙、算命先生、拆白党、放鹞子、碰瓷团伙、诈骗团伙、做旧团伙、丐帮等形形色色的人物。被骗也行骗的一生，也是行走江湖的一生。不停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在善与恶之间游走。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到开始有了心计，开始变得凉薄，骗别人骗自己。如果有选择，他不会愿意看到这世界的另一面，黑暗而残酷。他也不会愿意提及江湖，那是一条不归路。
　　是啦，这是最近听的关于江湖的一本书中所描述的人物故事。说实话，这书的叙事方式，笔风，甚至至内容，都不是我喜欢的那型，听它纯粹只是为了消遣，也因为才听完主播的另一本书，觉得演绎得不错，顺便再听听。并无推荐之意。
　　关于偷，我们存留的印象里，有这么一个经典：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古龙笔下的楚香帅把偷这种令人不齿的行为变成了行为艺术，踏月来取，怎么取的细节就不甚重要了。在现实社会里，这种耍酷玩帅的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就算颜值再高也没用，官家可不会闲着，纯作死型。也不细论，我们姑且把它称作偷中之大雅吧。
　　而呆狗遇上的小贼，曾为一只羊的赌注而作的行窃，就是大俗的经典了。他与一对新婚夫妇打赌，在三天之内偷到新娘子贴身所穿的裤衩。连续三天，他都去夫妇窗外踩点，一只羊在那年代也是值钱货，小夫妇不敢掉以轻心。新娘子天天睡时都拽着裤衩，他男人也帮拽着〔我想静静〕，一时也不敢合眼。第三天后半夜，男的取尿罐起夜（北方天冷，都是提尿罐在被窝里解决）。方便过后，发现褥子湿了，想是婆娘尿床了，于是恼怒地把婆娘推醒，责怪女人太懒，女人已耗了两天两夜，倦得不行，也不多话，脱下湿裤衩扔在地上。两口子换到炕的另一头，禁不住做了些功课，然后呼呼睡去。而小偷借机捅破窗纸，用竹杆挑了裤衩出来，完成了赌约。
　　这伎俩说通了极简单，而做起来却一点不容易。首先，得让对赌的人想象不出怎么可以做到，产生自负的心理。第二，三天的约定极有水平，人的精力终究有限，不可能时时保持警惕，接近成功的时候也最容易懈怠。第三，已经摸清算准了小夫妇的生活习惯，在第三天傍晚时分，悄悄摸到茅房将尿罐底钻了一个小洞，然后用泥土掩住洞口，静等时机。第四，在北方的冬夜在窗外守了三夜，也是非常人的身手与耐性！
　　说是俗，却是做足了准备，摸透了人心，一击而中的。比那轻飘飘的一句踏月来取倒是多了些技术含量。也不禁要长叹一声，若不图那空来的一只羊，小夫妇又怎么会着这个道。
　　呆狗遇上的第一个师傅是看相算命的，具体的骗局不想过多描述。只是觉得他用的一些手段堪比最上乘的心理大师。例如，为了设一个局，可以很多年前，把一个从未谋面之人的平生经历，家事，性格了解得一清二楚，然后根据人的弱点设下圈套，方老爷虽有家财万贯，但独子有羊角疯，是他的一块心病。呆狗的师傅就在三年前在方老爷家的院角埋下一颗羊头。然后只待时机，三年也好，五年也罢，让时间掩盖所有人为的痕迹。上得门去，一番掐指说方的种种不为外人知的隐秘，并且根据面相，小儿得病迟迟不好是因有人下咒作法，解了法术就可痊愈。拿出罗盘查找方位，挖出羊头骨，让人不得不信，钱财也就顺理成章得手。
　　也为向呆狗显示本领，临时发挥，去裁缝店做衣服的时间里，观察几位来做衣服的富户的穿着、谈吐，举止等，判断各人的家底、性格，谁容易得手，怎么设局，等等，短短时间里，一步一步引人入彀，让人家破人亡。至死不知上了人的套。
　　他们寻到一个废弃的寺庙，装扮成一群和尚，准备做一个骗钱的大局。有莽撞的青年当面进行了质疑，为了向村民显示法力，让人尾随而去，一把火将此人的家烧成了白地，以验证他当众所说的：对菩萨不敬，七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接下来，什么观音显世，什么神力无边也就顺理成章，善男信女如潮涌来，钱财也滚滚而来，谁还计较有人因此冤死。
　　有些骗局，今日没有了，但路数还在，有些骗局，今日改头换面，还在大行其道，也依然有人飞蛾扑火般往枪口上撞。
　　10来岁的呆狗在目睹了种种不可思议的骗局之后，作了简单的总结只要赚得了人的信任，那要取什么便取什么。而人都有贪念与弱点，一旦被人抓住，就如别人掌中的玩物，再也跳不出命运的捉弄。
　　让人心惊肉跳的不是书中描写的种种匪夷所思的欺诈手段，而是此间的人心惟危，人心莫测。原来熊人是马戏班子偷来的孩子，给他缝上了熊皮，从此，成了不人不兽的怪物，以博人一乐。为了一点财物，妻女可杀，师友可卖。为了棺材铺的生意，就绑票，栽赃让两家大户结仇，械斗死伤几十条人命。应了那句话：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更让人感到后背发凉的是，即便放到今日今时，那些欺骗的招式依然屡试屡灵，甚至比以前更无底线。或者说，那些看透人心的算计，只要盯上了你，就很难逃得出。你不见保健养生、做法事消灾，身份冒充，电信诈骗，等等，无非是在传统骗局之上与时俱进增加了新元素。管你是富是穷，是来路不正之横财还是救命钱，通通笑纳，无任何底线。
　　就让江湖成一梦吧，还有梦醒的时候。不贪，不嗔，不痴，继续平静的生活。
　　江湖不浪漫，很残酷。你看见了富贵，却不见沙下的白骨。江湖险，人心更险，江湖多少年，人心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