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0年正月,曹操病重,他觉得自己难以康复,于是对一生进行反思,然后叹息说道:我这一生为人行事从来没有亏负过别人,但是唯独有一个人让我挂怀。假如人死后有灵,子修见到我向我要他的母亲,我该怎么回答呢? 子修就是曹操的长子曹昂,而那个让曹操临终时念念不忘、觉得问心有愧的人,正是抚养曹昂长大的丁夫人,曹操的原配妻子。 曹操戎马一生,驰骋疆场多年,见识过无数绝命厮杀;身为东汉重臣,他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掌握着上到汉献帝,下到大臣的生杀大权,被他一声令下铲除的大臣难以计数,给人留下的多是铁腕、冷面的形象。 这位丁夫人又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能够让曹操流露出如此温情的一面,临终之时仍然念念不忘,觉得对她有所亏负呢? 1、曹操的结发之妻 丁夫人嫁给曹操的时候,曹操还有一位刘夫人,刘夫人已经生有一对子女。 丁夫人画像 大概是丁夫人的出身比较好,或者是像有些资料里推测的:丁夫人和曹操的母亲同姓,大概是曹操舅舅家的女儿,总之丁夫人的地位在刘夫人之上,是曹操的正室。 虽然地位高,但是丁夫人的缺憾就是没能生育任何子女,刘夫人早逝,于是曹操就让丁夫人抚养刘夫人的儿子,曹昂。 曹昂是曹操的长子,他自幼聪明,性情谦和,20岁的时候就被举为孝廉,深得曹操的喜爱。 《魏略》中记载,魏文帝曹丕曾经说过:家兄孝廉,自其分也。若使仓舒在,我亦无天下。 仓舒就是曹冲,是曹操众多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连曹丕自己也承认,如果有他的哥哥曹昂和弟弟曹冲在,他根本就没机会成为曹操的继承人。由此可见曹昂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 这道理曹丕明白,丁夫人当然也明白:曹昂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由她来抚养,他就有了嫡出的身份,在那个时代,嫡长子只要不是品德言行特别恶劣,都会成为稳妥的继承人。 正因为有这个嫡长子撑腰,丁夫人就像有了亲生儿子一般硬气,《魏略》中记载,丁视后母子不足。 后母子,就是曹操的卞夫人以及卞夫人为曹操生的孩子们,包括曹彰、曹丕、曹植和曹熊。 丁夫人仗着自己有曹昂,对卞夫人母子几个特别不好。 可是,丁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失去曹昂这个依靠。 2、宛城之战 宛城之战是曹操一生重要的败仗之一,正是在这场战役中,曹操失去了他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爱将典韦。 公元197年,曹操率军讨伐张绣,张绣望风而降。 东汉战争场面 曹操收降张绣后十分高兴,举办酒宴招待张绣和他部下的将帅,双方最初的相处还算融洽。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曹操不该听从侄子曹安民的话,跟随他前去欣赏然后看中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偏偏就是张绣的叔叔张济的遗孀邹夫人。 曹操得到邹夫人,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把邹夫人秘密带到军营中,天天和她嬉戏玩乐。 张绣听到这件事后勃然大怒,他认为曹操这个举动有辱自己和叔父的尊严,于是立即率军偷袭曹操。 曹操正在乐不思蜀之时,突然受到袭击,他连忙在军士的掩护下仓皇逃命。 为了保护曹操,勇将典韦力战而死。 曹操骑上战马奔逃,曹昂为了保护父亲,被张绣的追兵杀死,他的堂兄弟曹安民也在乱军中丧命。 曹操一贯爱索取人妻,这大概是他付出代价最高的一次。 3、丁夫人的悲伤 曹操痛失长子、侄子和爱将,本来就已经够悲痛的了,让他没想到的是,丁夫人的丧子之痛远远超过了他。 丁夫人的影视形象 曹操子女众多,虽然曹昂是他很重要的长子,但是毕竟只是几十分之一,再说曹操还有政务、军务各种事情分散他的精力,所以曹昂死后,曹操悲伤叹息一阵儿也就算过去了。 可是曹昂对丁夫人就不一样了,丁夫人在抚养曹昂的过程中,不仅倾注了感情和精力,同时也把自己的未来和曹昂联系在了一起,所以,丁夫人对曹昂的死悲伤到了久久难以忘怀的程度。 知道曹昂战死的原因之后,丁夫人对曹操又恨又气又怨,每次她见到曹操,都会固执地重复一句话:你杀了我的儿子,却一点儿都不怀念他!然后不顾场合、没有节制地放声大哭。 曹操位极人臣,汉献帝平时都会让他三分,大臣们更对他敬若神明,谁敢用这种态度对他?刚开始曹操心中愧疚,还能够忍受,可是时间一长,他对丁夫人的表现就十分恼怒,后来干脆就把丁夫人送回了娘家,想以此让丁夫人屈服。 4、丁夫人的倔强 丁夫人的表现再次出乎曹操意料。 回到娘家之后,丁夫人根本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反悔,反倒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在娘家的生活,她每天平静地织布,好像从来没出嫁过一样。 曹操的影视形象 最后反倒是曹操坐不住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曹操特意前去探望丁夫人,想看看她态度是否缓和了,然后接她回家去,于是就有了《裴松之注三国志》中让人难以想象的一幕: 后太祖就见之,夫人方织,外人传云:公至,夫人踞机如故。太祖到,抚其背曰:顾我共载归乎!夫人不顾,又不应。太祖却行,立于户外,复云:得无尚可邪!遂不应,太祖曰:真诀矣。遂与绝,欲其家嫁之,其家不敢。 曹操来到丁夫人娘家的时候,丁夫人正在织布,有人传话道:曹公来了! 丁夫人理都不理,继续坐在织布机前织布。曹操走到丁夫人旁边,轻轻抚着丁夫人的背说道:跟我回家吧! 丁夫人冷着脸,自顾自织布,还是不理曹操。 可想而知曹操的尴尬,这种情况大概普通男人都会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一向称雄称霸的曹操?曹操只好向外走去,走到院子里了,他却还是不死心,于是又回头问道:到底跟不跟我回家啊? 丁夫人沉着脸一声不吭,曹操不由叹息一声:这是真不跟我走了啊!于是也横下心来和丁夫人决绝,告诉丁家人,丁夫人可以另嫁他人了。 丁家人哪敢再嫁丁夫人,更何况即便丁家人肯嫁,又有谁敢娶曹丞相的前妻呢?所以后来丁夫人就一直生活在娘家,再也没回到曹操的身边。 这时候就显出曹丕的母亲,卞夫人的风度来。 5、卞夫人 丁夫人回娘家,她和曹操的关系就相当于现在的离婚,曹操的正室之位空缺出来,于是曹操把卞夫人扶为正室。 卞夫人的影视形象 卞夫人出身很低,当初丁夫人在曹家的时候,她对卞夫人母子非常不好,卞夫人却没有记恨她。卞夫人掌管曹家之后,每逢曹操外出行军打仗的时候,卞夫人经常派人给丁夫人送去各种生活所需,有时候还会把丁夫人接回家来,招待的时候请她在主位就座,态度恭敬得就像从前一样。 丁夫人为此十分感动。 后来丁夫人去世,卞夫人请求曹操负责她的殡葬之事,曹操答应了,把丁夫人安葬在许昌城南。 后记 在此后的二十余年里,曹操虽然并不是经常说起,但是想必他对曹昂之死和丁夫人的离去一直耿耿于怀。 公元220年,66岁的曹操在洛阳病重,临终之时,他想起自己这平生憾事,不由叹息说道:我这一生为人行事从来没有亏负过别人,但是唯独有一个人让我挂怀。假如人死后有灵,子修见到我向我要他的母亲,我该怎么回答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曹操在世人眼中形象多变,有人称之为枭雄,有人赞其为英雄,有人骂他奸诈,有人骂他贪婪;有人欣赏他,巴不得时常跟随在他身边;有人憎恨他,恨不得亲手除之而后快。可是在曹操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所流露的柔情却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这大概就是深藏在他诸多面具之后的真感情、真性情了。 参考资料:《裴松之注三国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