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奇幻经历纳古脆脚灰鹅

　　二十年前，我经历过一件非常奇幻的事，现在想想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当时身处那种环境里，没觉得稀奇。
　　那是2002年初，开始实习工作，公司刚好在云南有个项目急着要开工，是个民生工程，也是个政绩工程，公司就临时组建管理团队过去准备开工，我是其中一员，一行二十人很快就到了项目所在地，当时县里面非常重视这个项目，就把我们安排在一个离项目很近的村委会办公，有办公室、会议室和餐厅，我们置办了家具、电脑和桌椅就开始了项目建设工作。
　　地方的关系也出得非常到位，三个月时间项目前期手续全部办理完毕，设计也顺利完成，举行了完美的开工仪式。县里和区里政府觉得我们三个月连轴转，非常给力，也非常辛苦，决定周末安排我们感受一下当地风土人情。
　　区里领导带队，我们一行人开了六辆车，浩浩荡荡出发了，景区景点溜了一天，当晚来到了一个古镇，把镇上的旅店民宿基本给包了。我们一组住在一家民宿，老板非常热情好客，晚饭给我们安排了丰盛的当地特色美食，我们把车上的零食啤酒饮料也给老板分了一些，二十年前在一个古镇上，我们带的零食、啤酒、饮料算是比较高档了，老板也是厚道人，当场给我们带队的说，明天一定要在他这吃一顿最有特色的铁锅纳古脆脚灰鹅，老板给我们说，纳古脆脚鹅只有他们这有，名字比较拗口，镇上都成为纳脆鹅，这种鹅通体灰色，体型要比常规鹅大，最具有特色是鹅脚，不仅比常规鹅脚肥厚大，而且还一个脆字！至于脆是什么意思，老板买了个关子：明天你们吃了就知道。
　　老板给我们介绍了一遍古镇的古建筑和自然风景，给了一些浏览建议，东南西北聊了一会，就各自回屋休息了，期待着第二天的古镇游览。
　　第二天起个大早，早饭前我们出去溜了一圈，古镇环境非常优美，黑色的石板路，两边绿篱鲜花沿路而行；树荫里的古建筑若隐若现；远处湖光粼粼，湖对岸的山丘起起伏伏，如同漂浮在湖面上；一条木制的栈道伸向湖中心，薄雾在湖面上掠过；整个古镇似乎还在睡梦中，偶尔有几声欢快短暂的鸟叫声，声音里还有些许小心翼翼，好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古镇！
　　我们沿着湖心栈道走去，湖水清澈见底，能听到微微的水波声。
　　回到民宿，太阳已经占了大半个院子，民宿老板也准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早餐，老板指了指墙角的几个大箱子：这里面都是刚捞回来的鱼，中午让你们看看我的手艺。
　　我们凑过去看了看，有青鱼、鲢鱼和鳙鱼，还有些没见过的鱼虾。
　　吃完早餐，老板说中午的主菜是铁锅纳古脆脚灰鹅，一会去我的鹅场逮几只纳脆鹅，你们有喜欢的可以一块去看看，只要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儿，这种鹅一定是你们以前没见过的。另外从我那鹅场能看到整个古镇的风景。
　　男同事们来了兴致，都要去看看，女同事都想着去湖里划船，老板就安排人带着女同事去划船了，父子俩带着我们去逮鹅。
　　我们沿着湿润黑亮的石板路向高处的鹅场走去，路上老板打开话匣子，开始给我们介绍纳脆鹅的一些特征，普通的鹅非常有灵性，看家护院好帮手，对家人、朋友和邻居都非常友好，这种纳脆鹅性情暴躁，不分人，不管生熟都攻击，嘴巴硬的很，被他攻击一下要疼好几天；攻击人不说，这种还好破坏花草庄稼，平时还不敢放养，只能关在鹅场里面，一旦出去，镇上的猫猫狗狗都要遭殃，看见花草一定会上去捣腾一番，连树都不放过，上去就啄，嘴巴都捣出血了都不会停；这种鹅之所以少就是因为破坏力太强，看到啥都攻击，跟所有东西都有仇似的；他们同类也相互攻击，上个月鹅头把几只成年鹅给啄死了，损失了几百块；去年鹅头带几只成鹅，到镇上啄死了几条狗，赔了邻居一千多。
　　老板说起赔偿的事，满脸都是心酸无奈，二十年前，一千多可真不少。老板说以后不打算再养这种鹅了，今天看我们人多，准备多逮几只，可以再送我们几只带回去。
　　聊着聊着，我们就到了鹅场，能听到里面鹅的鸣叫声，鸣叫声非常有特点，声音低沉，给人一种怒气十足的感觉。
　　老板打开铁大门，进去左手边是个空地，有几棵树，树皮都没了，上面还血迹斑斑，老板说这都是鹅啄的，右手边是一道铁丝网，里面圈着十几只鹅，看到我们来了，瞬间都拥到铁丝网前，我们都被鹅的气势吓了一跳，怒目圆睁，挥动着翅膀，似乎随时都准备冲出来同我们决一死战，真是不寒而栗。
　　鹅硕大丰满的身体，长着一身灰色的羽毛，头上的红色突起，眼睛又黑又亮。鹅的脖子有一尺多长，伸的直直的，端部是脑袋和扁扁的嘴巴，整个脖子和头如同一把利剑，肥厚的鹅掌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同事们都退后了几步，老板笑了笑告诉我们，有铁丝网圈着，不要怕。
　　老板从袋子里拿出一把闪亮的弯刀，示意他儿子去打开铁丝网上的小门，他儿子好像准备向我们展示一下他的逮鹅手法，没去开门，而是拿过刀，他今天要试试，让他爸开门放鹅。
　　老板轻轻拉开门，门很小，一次只能钻出来一只鹅。刚一拉开，一直成年鹅，就挤了出来，老板的儿子挥刀朝鹅的脖子砍去，一刀下去，砍晚了，砍到了尾巴上的几根毛，大鹅挥动着翅膀朝他攻击过去，面对闪亮亮的弯刀，没有丝毫畏惧。老板儿子挥刀砍了几下，都扑空了，大鹅朝着他的大腿啄去，一生惨叫被啄了一下，我们吓得赶紧闪一边，老板也是临危不乱，迅速关了鹅笼子的门，从袋子里抽出一把弯刀冲过去，手起刀落，稳准狠，大鹅掉下来的头在地上滚了起来，身体还挥动着翅膀在地上挣扎。
　　我们一个个惊恐万分，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老板示意我们不要紧张，对他来说这都是常规操作，他看了看他儿子的大腿说道：流点血，不碍事，还是你来开门！
　　老板儿子从地上抓点土，往伤口上敷了敷，就去开门了，老板现在门口一米处握着刀，很轻松的样子，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门一打开，一只鹅就快速挤出来，向老板冲过去，眼看就要啄到他了，只见他抬手落刀，鹅头落地，一脚把挥动翅膀的鹅身体踢到了一边，任其翻滚挣扎，就这样，门一开一关，刀一抬一落，脚一踢一收，十几分钟拿下了八只鹅。
　　我们几个看的目瞪口呆，老板示意我们去门外看看下面的风景，他们俩把鹅收拾一下，回去加工午饭。
　　我们来到门外，果然能看到整个古镇，远处的山峦、湖面、栈桥、清真寺和村落民居尽收眼底，古朴而又恬静的小镇被湖水环抱，一座清真寺已初具规模，正在进行装饰修缮，另外一座清真寺临近湖面，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湖边的游人慢慢多起来了，湖面上的游船似乎被黏在蓝色的镜面上。
　　老板俩人各提着四只大鹅，锁了大门，老板看了看铁大门上的鼓起痕迹说道：这群鹅也太狠了，连铁门都不放过。
　　我们一道朝下面走去，到了一座古建筑附近，老板说这是清代的清真寺，有些历史了，可以去看看，外面人都说建筑非常有特色，我们倒没发现什么稀奇的地方。东边那个清真寺比这个大的多，文革时期破四旧给烧了，现在正在重建，过段时间来就可以进去看了。
　　我们同事很疑惑地问道：破四旧，为什么不一块烧了？还区别对待？
　　老板给我们解释了一下：这个没烧的靠近湖边，环境非常美，出门就能到湖里打水或者钓鱼，当时搞批斗的头头们都在这里面安营扎寨，他们的吃喝玩乐都在这，烧了他们去哪找这么好的地方？东边那个大的就没这个幸运了，那里面当时住的都是些逃荒要饭的，临时避寒遮雨的，没大用途就烧了！
　　老板让我们去游览古镇，他们回去准备午饭。我们绕着湖边走走看看，遇到了其他组的同事，他们接到通知，中午也到我们那里一起吃午饭，我们这组的同事，给他们讲了讲逮鹅的惊险过程，他们无不啧啧称奇，都为没能亲眼目睹而感到十分可惜！
　　同事们都聚齐了，我们在湖边拍了拍照，买了一些镇上的特产和艺术品，到中午了，就这就一同回去吃午饭了。
　　回到民宿的地方，院子里三口大锅，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老板说大鹅就在三口大锅里炖着，再十几分钟就出锅了。
　　老板招呼我们先坐，三个圆桌都被我们坐满了，先给每桌上了一大盆鹅掌，见我们人多，老板还特意去邻居家买了几对纳脆鹅脚，确保人均一个。老板给我们介绍了一下这道菜：这是本地最有名的特色菜纳脆鹅掌，你们先尝尝，尝了我再给大家解释昨天留的的那个悬念，这个脆是何意。
　　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烧鹅掌没有什么区别，但吃起来完全不一样，竟然整个鹅掌没有一丝骨头，肉质酥脆无比，入口即化！
　　老板看我们都尝了，开始王婆卖瓜了：本地这种鹅，神奇之处就在于鹅掌没有一点骨头，加工好之后酥脆无比，所以它的名字就带个脆字，纳古脆脚灰鹅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一会功夫，炖的大鹅就上来了，肉质非常劲道，但又不是那种嚼不动的老鹅肉。可能老板给我介绍的确实有道理，他说这种鹅二十四小时保持愤怒状态，好斗，每天都不停地斗，肉就变劲道了，肥肉也变少了！鹅掌非常好吃，肉质也很好，可惜的是这种鹅，太过凶猛好斗，容易自残和互相残杀，没法大规模养殖！
　　从老板那了解到，古镇都在大规模养殖鱼虾，整个古镇这种鹅大概就剩一百多只了，逐步都在放弃养殖这种鹅了！
　　午饭烧鹅掌、炖大鹅、炸鱼块、鱼头、鱼丸鱼汤，还配了一些特色小菜，大家都吃的很满意，都夸老板手艺好。
　　吃完饭让老板给我们算算饭钱，老板两手一摊：我们这就没菜单，都是按客人临时设置，饭钱你们看着给就行。我们领导也很高兴，直接让我算饭钱，我也知道出来之前公司给的预算也很足，一顿晚餐和早餐加三桌午饭，我算了3500块钱，老板一听很高兴：你们说多少都行！二十年前这个标准算是非常高了。
　　临走，我们把车上的饮料、啤酒、白酒和零食都给老板留下了。老板特意要了我们的地址，要找时间去给我们送他们的鹅和鱼！我们留了地址，也只能当是说说吧，毕竟距离一百多公里！
　　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月吧，老板和他儿子真去了，带了几大桶活鱼和一些特产，我们在公司餐厅请他们聚了聚，同事们问起纳古脆脚灰鹅的事，老板告诉我们，已经没人养殖了！
　　后来，基本一个多月都会给我们送活鱼活虾和特产，持续了一年多，项目结束了，我们就走了，也没人留老板的联系方式。
　　二十年过去了，相信他们的生活比那时候要好很多了，不知道纳古脆脚灰鹅是不是真的就没了。回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鹅肉，因为我始终认为鹅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
　　古镇的名字也忘了，只是经常会想起那里，但却没有想过再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