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万八千名上海知青到吉林延边插队落户,杨玉荣就是其中一员。杨玉荣是六八届高中毕业生,她在吉林延边的应城大队插队落户生活了四年,后来被推荐上了大学,才离开了第二故乡吉林延边。 三月天气,吉林延边的春天还和冬季没有多大区别,耀眼的残雪还覆盖着苍茫的的大地,海兰江的冰面上还有人行走,萧索的村庄田野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1969年3月17日,杨玉荣和六名上海知青一同来到了应城大队,他们一行七人是来这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上海知青在延边(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这七名上海知青中就杨玉荣和陈小梅两名女生,其他五名知青都是男生。杨玉荣和陈小梅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但她俩不是同班同学。五名男生,他们都是控江中学的毕业生。 应城大队人口不多,五名男知青被分在一生产队,成立了一个知青户。杨玉荣和陈小梅分在了二队,她俩临时居住在朴永男大叔家那间东厢房里。东厢房里有一铺朝鲜族火炕,也有锅灶,杨玉荣和陈小梅她俩可以单独做饭吃。 当时朴大婶刚四十岁,她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朴相春,十九岁,和杨玉荣同岁。二儿子叫朴相龙,十七岁,初中没毕业就参加劳动了。 别看杨玉荣和陈小梅也都十九岁了,可她俩都不会做饭,连烧炕的劈柴都点不着。朴大婶看她俩笨手笨脚地连饭都不会做,就手把手教她们烧火做饭,教她们煮大碴子粥,教她们贴大饼子,还把自己家的辣白菜和酱汤给杨玉荣她俩吃,对于朴大婶的关爱和照顾,杨玉荣和陈小梅从心里觉到温暖和感动。 一晃就到了三月末,来到应城大队这十多天的时间里,都是朴大婶帮着烧炕做饭,总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杨玉荣她俩就学着自己做饭。那天一大早,杨玉荣和陈小梅特意早起了一会,她俩想在朴大婶过来之前,就把饭做好。 洗过手脸,陈小梅揭开灶坑盖板,跳下灶坑,开始点火烧炕。杨玉荣赶紧和好玉米面,锅里添上水,淘了一把大米下到锅里,就开始贴饼子。等杨玉荣把饼子贴到锅里,盖上了锅盖,陈小梅才点着火。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锅里滋滋冒出了热气,陈小梅等灶膛里的劈柴燃尽,她才关上灶门,从灶坑里上来,顺手盖上了灶坑盖板。就在这时,朴大婶来敲门了,她是过来帮杨玉荣和陈小梅烧炕做饭的。 看她俩已经做好了早饭,朴大婶很高兴,她笑着说:好啊,你俩做饭的学会了,我检验一下看你俩饭做得好不好? 等杨玉荣揭开锅盖,朴大婶竟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哪有贴的饼子啊,锅里一锅糊糊,像猪食。看着自己第一次做的早饭,杨玉荣委屈的哭了,自己明明贴了饼子,咋变成了一锅粥? 见杨玉荣哭得稀里哗啦,朴大婶上前把杨玉荣揽在怀里安慰道:墨啫喱(朝鲜语,傻瓜的意思),贴饼子要等到把锅烧热了才可以,冷锅贴饼子,贴到锅边的饼子会滑到锅底部的。 从那以后,杨玉荣才真正学会了贴饼子。后来,朴大妈还教会了杨玉荣做朝鲜族泡菜、熬朝鲜族酱汤和小鱼汤。杨玉荣和陈小梅那一口流利的朝鲜语,也是跟着朴大婶学会的。 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延边大地开始解冻了,一年一度的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了。第一天的劳动是往田间运送土杂肥,屯子周边的水田较平坦,可以用架子车往田间拉粪,远一些山坡地,架子车过不去,只能靠肩挑人抬。杨玉荣和陈小梅不会拉车也不会挑担,队长就让她俩用队里的那个柳条大筐抬粪。 别的社员挑一担土杂肥至少也有六十来斤,他们走在田埂和坡路时轻松自在。杨玉荣和陈小梅两个人抬的大筐也就是有八九十斤,她俩走起路来那个别扭啊,就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的,社员们都捂着嘴笑话她俩。 一天下来,杨玉荣和陈小梅的肩膀又红又肿,碰都不敢碰,她俩的腿也像灌了铅,抬都抬不动。收工回到家,杨玉荣和陈小梅倒在炕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朴大婶收工回来,做好自己家的晚饭,就急忙来到东厢房,看杨玉荣和陈小梅还没做饭,她赶紧帮着她俩烧火做饭。等朴大婶把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和玉米面饼子端到炕桌上,杨玉荣看着朴大婶,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个不停。朴大婶过去把杨玉荣揽在怀里,拍打着她说:不哭,不哭,是不是想阿玛尼(朝鲜语,妈妈)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阿玛尼。 听了朴大婶温暖的话语,杨玉荣和陈小梅依偎在朴大婶身边,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呜呜哭了起来。从那以后,杨玉荣和陈小梅都管朴大婶叫阿玛尼。 上海知青在延边(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之后的日子里,有了这位朝鲜族阿玛尼的关心和照顾,再苦再累的农活,杨玉荣和陈小梅也不觉得苦和累,这位朝鲜族阿玛尼的爱就像一剂灵丹妙药,让两个远离父母的上海女娃不再感到孤独和痛苦。 1972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朴大婶家的大儿子朴相春去东胜大队相看了对象,中午回到家,朴大婶笑着问朴相春:相春尼,对象的可以?不可以。朴相春不高兴地回答。 看儿子又没看中亲戚介绍的这个对象,朴大婶生气了,板着脸说:看一个不行,看一个不行,你想找仙女啊?我没想找仙女,玉荣和小梅这样的就行。朴相春说完,看了一眼站在他母亲身旁的杨玉荣和陈小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朴大婶看了一眼脸色绯红的杨玉荣和陈小梅,瞪了朴相春一眼说:就你啊,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黄鼠狼还想吃天鹅肉,也不脸红。 后来看朴相春实在不好找对象,杨玉荣就对朴大婶说:阿玛尼,就让我给你做儿媳妇吧。这个绝对不行,相春配不上你,就算相春打光棍,我也不能这样做。要是真让你嫁给了相春,咱屯子里的人能戳破我的脊梁骨。朴大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坚决不同意。 后来朴相春找到了漂亮的对象,杨玉荣和陈小梅心里才踏实了。说句实话,朴相春人很好,勤劳善良,对杨玉荣和陈小梅非常关心,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 那年秋收时,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在田间劳动的社员们没有任何防备,全都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紧接着就是一场大风,气温突降。 当晚,杨玉荣发起了高烧,还咳嗽不止。朴大妈给她熬了姜糖水,吃了感冒药,还是不见效。天快亮的时候,杨玉荣因高烧出现了昏厥。看情况不好,朴大妈叫醒了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让他们到牛棚借来了队里的架子车,一路小跑把杨玉荣拉到了公社卫生院。医生说幸亏及时来到医院,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病愈后,杨玉荣哽咽着跪在了朴大婶面前。朴大婶擦掉眼角的泪水说:我是阿玛尼,阿玛尼照顾自己的孩子是应该的。孩子,快起来吧,你这样阿玛尼会心疼的。 1973年的秋天,杨玉荣被推荐上了大学,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插队落户的应城大队,离开了她亲爱的阿玛尼。第二年秋天,陈小梅也被推荐上了大学。陈小梅离开应城大队时,朴大婶哭了,她说:你俩都走了,阿玛尼心里空了,你俩可是阿玛尼的宝贝女儿啊! 之后的日子里,杨玉荣和陈小梅只能暂时靠书信和朴大婶保持联系。她俩大学毕业后就相继结婚成家了,受经济条件所限,她俩好久也没能回来看望朴大婶。 1999年秋天,杨玉荣和丈夫一起来到了应城,看到满头白发的阿玛尼和朴大叔,杨玉荣哽咽着跪在了两位老人面前。那年,杨玉荣本打算接阿玛尼和朴大叔去上海旅游的,可阿玛尼晕车严重,根本不能乘坐汽车,从公社到县城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阿玛尼呕吐了无数次。实在没办法,杨玉荣夫妻俩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他们给两位老人留下一些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曾经插队落户四年多的第二故乡。 从此,每逢过年过节,朴大婶都会收到上海寄来的钱物,是她的两个女儿寄来的。每次提起自己的两个上海女儿,朴大婶就高兴地合不拢嘴。 去年春天,杨玉荣和陈小梅来到了应城村,她俩专程从上海赶来,给她们的阿玛尼庆祝了九十岁生日。过完生日,杨玉荣和陈小梅在应城陪伴阿玛尼待了十多天,才依依不舍地返回了上海。 每次说起在延边插队落户的生活经历,,杨玉荣和陈小梅都会说到她们的朝鲜族阿玛尼,她俩说阿玛尼曾经亲手教会了她俩贴饼子,她俩一辈子也忘不了在延边插队落户的那些日子,更忘不了朝鲜族妈妈的深情厚谊及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