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杖花蜀葵

　　我不是爱花的人，却顽固地记住并感恩于一种花。
　　以前曾多次在公路边，庭院边，村头庄尾，甚至滩涂地看到过她，但都未曾留意。真正在意她是我调到腰崖学校任教，那是2003年的秋季。腰崖村地广人稀，居住分散，学校远离人家，坐落在河畔，四栋土坯房扭七裂八，摇摇欲坠，给人一种颓废、荒凉的印象。看着如此破烂的校园，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漫步到学校东边时，一排葳蕤的花林进入眼帘：棵棵枝干笔挺，高过屋檐，碧叶宽大，叶柄根部的主干上，一朵又一朵的花儿正在绽放，形状如喇叭，花瓣以红白两色为主，柱状花蕊淡黄色，花粉充盈，香味幽雅，给人以清爽舒适感。向其他老师请教花名，都说叫檊杖花，再问究竟，无人能够解释，只是说一直这么叫，没有原因。我自己猜测的结果是，花的枝干笔直如檊面杖，所以得此名。
　　由于学校属于D级危房，学区允许其他的老师每天可以不住校，但是值周员和校长是要住校的，好像校长是铜头铁背的超人，不会被压死。值周员说既然校长住校，就劳驾劳驾，助人为乐，何必再多一个担惊受怕的呢！这样，那所破败的学校就我一个常住户了。我的宿舍，地面凹凸不平都不足挂齿，关键是后屋檐的橵子朽坏，露出一个小瓷盆大的窟窿，晚上睡在土炕上可以数星星，似乎很浪漫。苦的是雨天，我在漏烂的纸顶棚那悬挂着一片塑料纸，雨水把塑料纸很快装成一个凹形，眼看就要掉下来时，我喊一个大学生端着盆子在下面准备，我则踩着凳子上去解开绑在墙上的绳子，慢慢放松一端，就制造出一道银河倾斜而下，最后再绑好绳子，看着凹形严重了，再赶紧如法炮制，如果是晚上，几乎就折腾到天亮了。
　　当然了，晴天毕竟多过雨天，每天下午放学之后，就是我独处的时候，也是令我最惬意的时光。独处的时候，我的活动内容有两方面：赏花和听鸟鸣。放学之后，喧闹的校园突然间就静寂了，我徜徉在那一排檊杖花那里，仔细端详，那乍看只是红白两色的花，仔细看才发现大有奥妙：白色有月白和米白，还有一种花瓣边缘是粉红色，根部却是银白色；红色就更加复杂，有玫红、粉红、水红和大红，还有紫色的，妖魅般令人喜爱，绸缎似的花瓣质感细腻，有单瓣也有复瓣，有的花瓣边缘还是锯齿状，大大小小的蜂蝶穿梭其间，制造出一点点动静。也有贪心的蜜蜂采得花粉过多，两条腿竟然成了两团粉球，磕磕绊绊地不能飞起了。校园空旷，一个人对着一片花林痴痴地看着，真有点相看两不厌，只有檊杖花的味道了。看得多了，就知道檊杖花的一些特点，这是一种多年生的植物，根系发达，身躯伟岸，大概从七月份开花，一直延续到霜降大地，万物凋敝。檊杖花不择土壤，落地生根，生命力极其顽强，就是被刈割，还能再生，把她的根挖出来扔掉，只要不是被扔在石头堆里，稍微有一点点土，她都能活成一株挺拔的风景。有老师说，这些檊杖花越长越疯，每年春季都要挖掉一部分，免得肆虐扩张，一发而不可收拾。我明确禁止了他们对檊杖花的虐待，檊杖花于我已经不是一种普通的植物了。
　　檊杖花的前面是一排松树，树龄大约都在三十年左右，据说是学校建成后栽植的第一批树木。浓郁硕大的树冠是鸟儿们的天堂，上面栖息着数十种鸟儿。倦鸟归巢时一片聒噪，喧哗如沸腾的水，虽然悦耳却太杂乱，最美莫过清晨。晨曦微露，一声激越清亮的鸟鸣拉开了白天的序幕，那是一种浑身灰麻，个头如百灵鸟一般大小的鸟，接着就是鸡蛋大小，名叫铜铃的鸟儿，别看她个头不大，声音却清脆嘹亮，宛若铜器的撞击。声势浩大的自然是麻雀，她们鸟多势重，声音压过了其他鸟声，跟上麻雀起哄的还有白脸媳妇、火石燕斑、大头燕每天清晨，我驻足树下，谛听众鸟争鸣，五脏六腑好像被鸟鸣濯洗，宠辱皆忘，返璞归真，突然间对那颓废的校园有了好感。
　　我在腰崖学校整整呆了三年，直至新校园建成之后。离开了腰崖，檊杖花却未曾忘记，相反，因为经历了三年的艰苦困厄，檊杖花自然成了我不能忘记的朋友，无论在哪里，只要看到笔直挺拔，缀一身花朵的檊杖花，心中就会滋生出一股柔情和温暖好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
　　后来一个学生物的朋友告诉我，檊杖花的学名叫蜀葵，我半信半疑，找度娘核实，果然：蜀葵别称一丈红、大蜀季、戎葵多年生直立草本，高达2米，花呈总状花序顶生单瓣或重瓣，有紫、粉、红、白等色。嫩叶及花可食，全株入药，有清热解毒、镇咳利尿之功效。根可作润滑药，用于粘膜炎症，起保护、缓和刺激的作用。全草入药，有清热止血、消肿解毒之功，治吐血、血崩等症。茎皮含纤维可代麻用。
　　呵呵，司空见惯的檊杖花竟然全身是宝，就像一个隐于世的高人，深藏不露啊！
　　刘杰，男、汉族，小学高级教师，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国内报刊发表散文小说五十多万字，散文集《三友行吟》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