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童年记忆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每当耳畔响起罗大佑作的《童年》歌声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童年时代做过的那些尴尬事。
　　我的童年是在山里老家度过的。那些年，农村文化生活非常单一，百姓日子也普遍过得紧紧巴巴。母亲去世那年我才七岁，是在父亲和奶奶的呵护下长大。那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后，几个伙伴便聚集在一起，捉迷藏、掉茅坑、推铜鼓、掏鸟蛋等简单机械的游戏成了我们生活的最大乐趣。偶尔有人弄来一本连环画，好几个人拉来扯去，等到有机会分享已经是别人看腻了。
　　一个偶然机会，好友铁蛋手脖上多了一块崭新的机械表，说是什么上海牌的。这可喜坏了我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家伙。你瞅瞅，他看看，扣扣表带，拧拧表针，充满着稀奇，从此拥有一块手表成了我的一个梦想。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八岁那年春节，奶奶让我到姑妈家走亲戚，我欣然应允。我的老家在豫西山区，山高石头多，土地贫瘠。那些年，山里人吃粮都成了问题。在我老家，走亲戚通常要背一个窝窝，外加一瓶罐头或者饼干。说是窝窝，其实就是用面粉蒸成的大馒头，家里粮食多的，用的是小麦面，人口大粮食少的则用白玉米面掺和着小麦面做成窝窝，以次充好。
　　姑妈家距我家十多里远，我背着行囊翻山越岭艰难前行，天微明出发，上午十来点才赶到。一路上走走歇歇，不料正上坡间脚底不慎一滑，连人带行李滚到了地沟里。我连忙拍拍身上的灰尘，打开背包一看，窝窝已经摔成了两半。机智的我连忙从路边找来一根小木棍，在两块摔烂的窝窝间一串，看上去还像个完好的窝窝。
　　到了姑妈家，恰恰姑父和表哥们都出门走亲戚了。姑妈见我来了，热情招待我之后，迅即去厨房做饭了。突然，我的眼前一亮，姑妈的衣服柜上，放着一块崭新的手表。听着那表针吧嗒吧嗒有节奏的响声，我的乐滋滋。这不正是我一直想拥有的手表吗？趁着姑妈不在，我悄悄地把手表往口袋里一揣，吃过饭便匆匆回家了。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偷人的事这是我一生中唯一做过的一次。表拿回家后，我也不敢声张。整天表不离身，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看，一见有人来赶紧藏起来。虽然好几天没人发现，但我的心里还是扑腾扑腾的，生怕哪天姑妈再找回来。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五天后，姑妈真的来了。看见姑妈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心想这下彻底完了。走一次亲戚做了两件错事，我隐隐约约听见姑妈和奶奶在说，窝窝烂都烂了，还找个木棍串起来，想要手表也不说，竟然偷偷地拿走了。姑妈临走前，既没有批评我，也没有当即要回那块表，但我的心里却不是滋味。表戴在手上拽了一个星期，自己悄悄地给人家送回去了，还当面承认了错误。
　　那个年代，山里人穷，平时的活动轨迹也就多数是家或田间。不是逢年过节，一般人连大队和公社的集市都不去一次。五岁那年腊月二十三，公社赶大集。恰恰那段时间，我的胳膊、腿上出现了许多红斑点，痒得难受。奶奶告诉叔叔，去赶集的时候顺路把我带上到公社医院看看。临走时，奶奶一再叮咛叔叔，别把孩子弄丢啦。当时叔叔还是很不耐烦奶奶的唠叨，拉着我便走了。
　　第一次出远门，看着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群，还有那琳琅满目的商品，我的脚底像沾上了泡泡糖，路也走不动了。到哪都要停一停，看一看。到医院看完了医生，叔叔去取药那会，我也顺便在医院几个病房转了转。出了病房门，竟然找不到了叔叔。找不到亲人，我急了，匆匆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因为年龄小，也没有出过门，来时的路怎么也记不住了。正犹豫间，一个中年陌生男子出现了。他说他和我爸很熟悉，可以带我回家，他还给了我不少水果糖，就这样我竟然跟着他走了。走了大约一顿饭功夫，便听见叔叔的喊叫声。远远望去，叔叔和村里的人正站在那里焦急地等着我。据说那个陌生人准备把我带到黄河对岸的山西去，叔叔们晚去一会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亲人了。
　　那天晚上，豆大的煤油灯下，奶奶主持召开了家庭会，除了叔叔做了深刻的检讨，挨了一顿训斥外，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记着回家的路，可千万别把自己给弄丢了尽管那时并不懂奶奶的话意，我还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我也由为人子变成了孩子的父亲。子不教，父之过。这些童年时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尴尬事也成了我教育孩子的教材。很多时候，孩子听着我的反复絮叨，似乎很懂事似的点点头，但他终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忘回家的路。每逢节日或者孩子闲暇的时候，远在上海求学的他，能回来尽量都赶回来和父母团聚，回不来的时候也没忘给父母寄点礼物或者发来节日的祝福，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