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海 【说明】早年旧稿,参与过征文,曾用于旅游单位文旅宣介。近日再次修改。 北京怀柔区城北,东起大水峪,西至西水峪长城防线,自永乐至嘉靖初(14011522),曾隶属于居庸关防区和密云镇。在明清各类典籍中多以黄花镇等处地方进行称谓。后来又分别辖属于蓟州镇、昌平镇。规范名称为黄花镇路,但明代文牍中常简称为黄花镇。 最初,黄花路营指挥机构驻地为黄花镇城,即今怀柔区九渡河镇黄镇村西的黄花城村(嘉靖后期参将署移驻渤海所)。但明代文牍中长期以黄花镇指代黄花路。《长安客话》称黄花镇直天寿山之後,为皇陵之玄武山,二百年来,松楸茂密,足为藩蔽。黄花镇一带的山地,不但水丰壤厚,利于屯田;草深林茂,可充藩篱,更是野生动物的乐园。昔日黄花镇一带的山地除獐、狍、獾、兔等野生动物外,还有一种被称为黄鼠的小动物,在明代史志中曾被反复记载。 例如,《明孝宗实录》中就记载了明洪熙年七月,因镇守居庸关都督沈清向朝廷贡献黄花镇黄鼠,致皇帝震怒,下诏罢停采贡的事件。当时,皇帝很严肃地训诫了戍边将领沈清:清受命守关,当练士卒,利器械,固封疆,朝廷岂利其贡献邪。 一时间,由献鼠而引发的罢停采贡事件,不但使各地封疆官吏热衷以各地特产上贡邀宠之风有所收敛,也使黄花镇黄鼠的名声大噪于京师。 顺天府志、昌平州志、怀柔明、清县志、各类笔记小品等文献都有相关记载。《长安客话》、《棗林雜俎》记有黄花镇有礼鼠,色如鼦而毛浅,冬时聚榛实为粮於穴中,作歧穴贮之,若仓囷然,多至三斗。其榛实皆美好,价倍於人所收者。山氓多掘取之。鼠失榛实,牝牡皆笮脰树枝,悬死若缢。镇将闵之,为禁甚厉,然不能止。 顾炎武的《昌平山水记》也有:昌平州北八十里为黄花镇城,其地多鼠,色如鼦而毛浅,初冬掇榛实贮穴中,为岐洞贮之,多至二三斗,美好倍于人所收者。土人每掘取之,鼠失榛,乃槁死树上,累累相望。因并取而食之,京师人以为美味。 康熙怀柔县志杂缀:怀柔县西北诸山,产榛之处,有黄鼠如鼦而色浅。昌平州志黄鼠足短善走,见人则交其前足拱而如揖。 《渑水燕谈》契丹国产大鼠曰毗狸,形类大鼠而足短,极肥。其国以为殊味。 文献中的黄花镇黄鼠,在当地俗称为仓鼠或雅称为礼鼠。称其为仓鼠,是因其每年深秋掘洞穴仓储榛栗的习性;称其为礼鼠,是因其警惕天敌常作人立姿势,两前肢自然形成拱手作揖行礼状。因此,作为史学性著作的《山水记》就直用了黄鼠;而有着文学性的《长安客话》则选用了形象生动的礼鼠。 明中期以前,黄花镇地区荆密林深,鹰隼等猛禽对榛莽中的礼鼠难以攻击,又因为礼鼠采食活动多在中秋以后,渐寒的气候使蛇类动物行动迟缓,对机警的礼鼠不能构成威胁,所以,黄花镇一带的山地就成了礼鼠的天堂。 后来随着明廷迁都北京,皇陵扩建,戍边屯田人口骤增,与人争食的礼鼠开始遭遇掘洞失粮之灾。每年深秋,大量屯民、戍卒都会搜挖鼠仓,将礼鼠数十日采存的榛果攫取一空。眼看着自己一颗颗、一粒粒收进仓洞越冬的口粮被无情地挖走,礼鼠们绝望了,一对对公、母鼠就悲愤地上吊自杀。 《长安客话》描述为鼠失榛实,牝牡皆笮脰树枝,悬死若缢。这里蒋一葵认为公鼠母鼠一同在树上,把树枝缠在脖子上悬死若缢。 顾炎武在《山水记》里只是说鼠们在树上干枯而死。其实礼鼠自杀的细节,很多当地人都有亲见。每当鼠仓被人挖开,成年鼠只能从逃生洞口逃出,它们跑到山岩上,看准一棵野酸枣树干上某个锋利的蒺刺,一跃而下,蒺刺准确地刺入礼鼠脖颈,鼠身垂悬,不日枯槁。 而另一种说法更为凄惨,闻之令人动容。当鼠们遭遇掘洞挖仓浩劫之后,鼠爸鼠妈把逃散的幼鼠一只只寻找聚拢在一起,在大地封冻之前,拼命挖掘临时的越冬洞穴,收集人们散落的榛果再次储入洞中。 然而很快就到了朔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冬季了,粮缺洞浅,如果一家困守越冬,必会全部冻饿而死,为了给儿女们省下口粮,鼠爸妈恋恋地抚慰了每一个孩子,就毅然用干草封堵好洞口,双双在荆刺上刺颈而亡了。 明中期人们挖鼠洞,掏鼠粮的同时也把那些累累相望挂在树上的礼鼠取而食之。久之,京师人便视其为美味。既然是美味,黄花镇又距京城不远,初冬时节,一些有身份的人就会收到作为礼物的礼鼠,戍边将臣也纷纷向皇帝进献。 后来尽管皇帝拒绝了贡献,黄花镇边将也屡发禁止掘洞害鼠的命令,终因鼠肉味美而不能止。 尽管如此,黄花镇礼鼠在数百年里,仍以其顽强的适应能力,生生不息,延续着种群。到上世纪五、六、年代,黄花镇礼鼠因山地植被的破坏而遭遇了灭顶之灾,至七十年代末,黄花镇礼鼠已近乎灭绝。 九十年代以后,随着山林植被的逐渐恢复,可爱的黄花镇礼鼠又开始出现在坡梁谷地。尤其是在长城景区、山溪两岸,人们时常能见到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在台地岩石上拱手人立,以一双亮亮的眼睛好奇地环视着休闲览胜的游人。 2012年10月24日于田仙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