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网络上发表一点为医者发生的语言,在开放媒体客户端,立即被骂得狗血淋头。以前我会很郁闷,后来想通了,让他们骂,就是要让这部分人跳出来,就是要这部分人认识我,他们觉得我不配当医生最好不过了,最好认为我没有医德,没有人性,只要这种人都不找我看病,那我就安全了!真爱岂能留给你这种人? 曾经有个人,叫当医生死绝的时候,他希望做一个致力于扭转中国恶劣医疗环境网络斗士,在2011年5月8日他在新浪论坛发的第一贴《跪求给个为医疗行业说话的角落》就被推荐到新浪论坛的锐头条。但是迫于生存的压力,在繁忙的工作中,他很快销声匿迹了。 时隔这么多年,国家对医疗改革的努力一直没有间断,应该说成效是有的。而对于医疗行为的核心主体医务人员而言,然并卵。医生的生存状况依然没有改善,执业环境也越来越恶劣。合作医疗,大病统筹等举措,其实是奏效的,解决了很多过去看不起病的问题,而这些成效,在医院里的具体表现是,病人更多了,医生没有增加,医生更忙了,老百姓对医生的怨气更大了!(此处有一结论!) 我说中国医生很少,但是很多人偏不信。 衡量医师数量是否充足,是以每1000人中医师的数量来算的,看看中国的这个数字在世界上排第几位。 十六大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发展目标中提出的十项标准中的第九项为:每千人医生数2。8人。到2000年,我国达到每千人为2人,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到2020年预计每千人超过3人。 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还没有实现2000年的目标。如此医疗环境下,医生对执业越来越没有信心,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既然说医生少,那为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 的确,医院在老百姓心目中属于暴利行业,现实中,确实也有很多不入流的学校毕业的医学应届毕业生为了进入这个暴利行业找关系,据说进个县医院都要塞xxx钱(是据说,我并没真的见过,但是我很震撼,我真的怀疑他能不能在10年之内把本钱赚回来)。 说医学院毕业生找不到工作,我认为只是个假象。这是个高技术含量的职业,用人单位一定是有人才筛选标准的。要是说协和、华西、复旦的应届毕业生找不到工作,我绝对不信。 但是确实也有大量医学院毕业的学生存在就业难的问题。一方面,大家都想往好医院挤,另一方面,医院的人事编制有严格数量限制。 既然医生不够,为什么不增加编制?政策、体制的原因我不说,因为我也不懂。我只从科室的角度来分析。 医生,它只是一个职业,这个职业和其他任何职业一样具备养家糊口的基本职业属性。养家糊口,自然就涉及到利益分配。医生的法定工资收入是非常低的,低到医生圈外的人没人相信,医生的主要收入是靠科室奖金。奖金多少取决于科室总体效益,和分钱的人的数量。科室每增加一个人,在总效益不变的情况下,人均收入就会减少一点。奖金少了,人心就会乱。因此,即便是科室里医生累得像狗,只要还能正常运转,科主任是不会愿意招人的,除非是医院即将扩大,要提前储备人才。他需要尽可能保证科室成员能多分钱,这样才能稳定军心。 我说我穷,你也不信! 大家可能注意到前面那张图,中国每千人医生数量一度出现下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医生收入低,逃跑的人多了。我初略估算了一下,2004年从华西医科大学毕业的同学中,大约14已经放弃搞临床。后来又大概问过一些川北医学院、泸州医学院的年轻实习医生、规培医生,这些学校的临床专业毕业生,最后没从事临床的人,甚至接近半数。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就一个字穷! 医生的明面收入低到什么程度,是普通老百姓无法想象的。以我为例,2007年硕士毕业,2008进一家三甲医院的基本工资是770元,加上一些其他补贴,工资收入每月大约不到1100元。当时医院经济效益不好,因为搞修建欠银行很多钱,发不起奖金,尤其是妇产科又从来不受重视。工作半年拿半额奖金,每月不足1000元。 2010年当住院总,每天上24小时班,一周上六天,只休星期日一天,这样上了一年。当时夜班费刚刚涨价,从4元一天,涨到10元一天。坦白讲,灰色收入是有的,记得有一个月,我算了算我当月的总收入,7000多块钱是的,所有钱加完7000多,把我乐坏了,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现在想起来真悲哀,当时我并不知道干其他行业的高中同学,很多早就月薪过万。 看到这里,很多人不服:你要不要说得这么可怜,怎么不说说你们的福利有多好? 其他地方我不清楚,我只说我。记得一次在地铁上,地铁报有一则消息,说xx城市住房公积金两极分化,有的单位公积金高达数千元,而我市最低公积金为360元。360元是算上自扣部分和单位缴纳部分总和。当时我就笑了,我跟旁边的人说这么可能是360元,我的明明就只有270!。我还一直认为报纸报道有误,直到有一次查公积金发现我公积金涨了,从之前的270涨到360元了。感谢党,感谢政府,体恤我们社会底层! 我住个院,动辄花费几千上万,医生哭穷,我不信。 我知道你们不会信,但是如果不说出来更加不会有人信。中国医生的劳动价值被严重低估,夜班费只是表现之一。病人主要的花费都在辅助检查和药品上。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要靠医生吸引病人的话,我想中国所有院长都巴不得手术室和病房全关门,只保留影像科、检验科、药房。 医生的奖金都是靠护士在赚,不是靠医生在赚。 科室纯收入主要来源是护理费、打针输液的操作费、测血压、听胎心、冲洗、吸氧等治疗费等,这些大部分是护士赚的,而且都是一块钱、两块钱的累加起来的。纯粹由医生创造的手术费,医院大部分是收走了的,还要和手术室分摊,落到科室的是少部分。医生每天查房、写病历,给病人做检查听心肺全都是不赚钱的。病人消耗的耗材,护士每天都会仔细核对,比如记漏一根尿管、一个输液器,都会当作成本扣除,造成的科室纯收入的损失。 医生的知识价值,被低估到了什么程度,老百姓是无法想象的。到今天为止,很多医院的挂号费还是4元一个。4元钱吃不到一碗面,理不了一次发,更看不了一次电影,但是4元钱可以看病。 物价局对卫生系统手术费的定价也是低的可怜。以剖宫产为例,剖宫产病人,从入院到出院的总花费,通常在5千1万不等。而剖宫产的手术费,在三甲医院却之后800元左右,最高的也不超过1300元。宫外孕的手术费是600元,阑尾炎的手术费是600元。 做一台手术,病人花8000,医生赚800,太少了!有人知道后很感慨!我说,你先别着急感慨。800元并不是医生的收入,我清楚记得2010年我当住院总的时候,800元手术费,医生只有40元的站台费。40元,由一个主刀医生,和一个助手分。剩下部分,医院最后返给科室总收入多少,手术室多少,我就不太清楚了。 老百姓普遍认为找医生看病,要是不开药,不做检查,就不用给钱。我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晚上看急诊,经常遇到孕早期见红的孕妇,我会花费很多口舌告诉她,你这个不需要治疗,不需要检查,我还要安慰她,告诉她妊娠就是优胜劣汰的自然过程,要是你胎儿本身就很好的,它是不会有问题的。个别病人离开后,第一反应就是去退号。在这些人眼中,医生不是在给她判断病情,只是聊了聊天,妈蛋,你特么怎么不找隔壁王婶聊天去呢!不过我她要退号,我还真不在意,因为那几块钱本来我就一分也拿不到。 有的医生月收入几万,甚至几十万,是不是真的? 我相信是真的。一直以来,医生的收入就是以灰色收入闻名。既然是灰色收入,那你永远不会知道具体有多少。我没赚到,我不能否认别人可能赚到了。本来,我一直以来就不擅长开药。不是因为我医德高尚,认为这个不合理,相反,我认为很合理,我只是怪自己太笨,学不会。 但是月收入几十万的医生能有几个?如果某个医生能有这么高的收入,我想他一定是在相对特色的专业,特殊的医院,还有相当的话语权。我也同时为他的手下的医生感到悲哀,钱都让他一个人赚了,让底下的人怎么活。 我所看到的真相是,年轻医生普遍活得凄惨;绝大部分中层勉强还行,但如果是80后,也不会怎么样;高年资医生,普遍日子很好过,但绝对也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好。 高年资医生为什么日子好过?不是因为他们现在收入有多高,而是他们赶上了时代红利,经历过灰色收入的疯狂年代。 80后医生为什么很惨?不是因为他们不努力工作,而是错过了时代红利,而新的合理收入机制又没有建立。在我们现行医疗收费体系和行业管理机制下,医生的知识几乎没有变现的机会。 我为什么不反对医生吃回扣。 虽然我没赚到钱,但是我不能反对别人赚钱。医生的劳动价值被如此低估,医生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这一点我太有体会了。我曾无数次想放弃当医生,也为此付出过实际行动,但是最后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不是因为当医生能赚钱,但是我想放弃,绝对是因为当医生穷。医生的劳动价值被如此低估,还不给医生赚钱的机会,这个行业迟早会被消灭。 等哪天医生的实际挂号收入,能和黄牛号价格相当,倒号黄牛没有生存空间的时候,咱们再来谈反对药品回扣的事情吧。 说过度用药的问题,多数医生顶多就是在主要用药的基础上,额外加上一到两种辅助用药,要说有多过度,我觉得根本算不上。但是如果有人遇上那种,动辄给病人开上五六种药,还得用大口袋装的医生,你今后远离他就行了。 我说医生不是万能的,大部分的病其实都是治不好的,漏诊误诊也是很平常的,你还是不信! 几乎所有慢性病,都是伴随人终身的,都是治不好的,但是偏偏有人要最求根治、不复发。几乎所有的晚期肿瘤都是回家等死的命,但是偏偏有人哪怕有一线生机也要搏一搏。在人类进化的自然选择过程中,总会有一部分人没有怀孕的机会,或者注定她一怀孕就会胎停流产,但是偏偏还有人胎停七八次,依然相信科学,相信会有神医能拯救她。 有的病很看似简单,但花样百出,同样的诊断,100个人可以有100种表现,漏诊误诊是极其平常的事。而且很多时候,医生自己下诊断的时候都只能模棱两可。比如纠结型宫外孕,很多病人认为是医生莫有医德,故意拖延,或者水平差。只见医生内心一个大写的冤枉啊。 医生漏诊了、误诊了,病人死掉了,你认为病人死掉就一定是医生造成的么?很多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即使没有漏诊、误诊,很多病人同样是九死一生,比如主动脉破裂。 杀医、伤医、闹医,受伤的都是谁? 每当遇到医疗恶性事件,每当我在网上辩护,有的人都会说:坏医生就是该杀,好医生还是有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这个医生是好是坏?你们不懂医疗,根本无法评判,你们只会通过医生的态度,语气来判断。然而这些和医生的技术水平,医生的责任心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真的是一个没有医德,没有良心,只顾赚钱的医生,说不定还能收到患者挺好的口碑。很简单的道理,他要骗你的钱,首先得给你洗脑,让你对她深信不疑,把你卖了你还给她数钱呢。这种人具备极强的风险识别能力、看人说话能力,和极好的心理素质、极厚的脸皮,他们知道哪些人的钱好赚,哪些病的钱好赚,烫手山芋一概不接。无论什么样的恶性事件,对他们来讲只需要呵呵,然后继续赚自己的钱。 往往得罪病人更多的,是认真看病的好医生。他们医术精湛,严谨求实,只会看病说话,不懂看人说话,脸皮薄,好面子,耳根子还软,经不起病人软磨硬泡,不善于拒绝,经常挑战高难度,情绪调控能力差,经常得罪病人。他们从来不给病人打包票,而由于工作繁忙,只会给病人捡重要的说,病人经常听不懂,往往造成沟通不足,引发医患矛盾。 我们回顾一下这些年被砍的医生,有多少都是行业里功成名就的大咖。华西医院普外科的李宁,北京同仁医院耳鼻喉的徐文,广东省人民医院口腔科的陈仲伟,哪个不是大咖。那你们有听说过莆田系医院被砍么? 那些对这种恶性事件拍手叫好的人:你动不了坏医生分毫,但是你的拍手叫好,伤的全是好医生的心。好的医生越来越少,吃亏的终将是老百姓。 你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看卖笑的。不要太在意医生的态度问题。 老百姓对医生最大的不满意,还是在于态度问题,说对费用不满意,起因也在于态度。关于费用问题除非免费,否则始终会有人不满意的。 (这段内容是普通老百姓的实用贴,写到最后,是因为我觉只有有耐心看完前面内容的人,才有资格了解这部分内容。至于其他人,呵呵,你就继续仇医去吧!) 医生的态度,不等于医生的水平,当然,你要是能遇到态度又好,解释有透彻的专家,那固然很好,但是这种人会有很多人找,你未必有机会挤得进去。公立医院拥挤,医生态度差是出了名的,再加上紧张的医患矛盾,只要患者语言稍微激进一点,医生立马回切换到防御性的交流模式。尤其是很多患者喜欢刨根问底知道为什么,还有的患者喜欢追问医生,在结论本来就应该是模棱两可的时候非得要医生给出明确的结论。这种情况下,如果医生给出明确结论,无疑是在给自己下套。 一方面,医生太忙,么有那么多时间进行细致的交流;另一方面,医患关系紧张,有的医生缺乏与患者良好沟通的能力。 再回到态度问题,我想无论谁,让你长期高强度、高风险、相对低的收入情况下工作,你恐怕都很难陪出笑脸。 医院有好有坏,医生也有好有坏,你得相信,医生无论多坏,他都不会希望你死,只会希望你好。当你生病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唯一100希望你好的人,只有你的医生。你任何出事,对你的医生100不会有任何好处。 如何寻找专业靠谱的医院呢? 一般来说,医学院校的附属医院,代表了当地的权威。比如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协和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但是要注意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华西和协和,很多小县城也有华西医院,老百姓还以为是华西的分院,明确告诉大家,这种医院跟华西没有一分钱关系,华西教授不可能跑这种地方去坐诊,协和也是一样。另外,凡是xx人民医院、xx妇幼保健院都属于公立医院,可信度高于xx女子医院、xx男科医院等私立医院。 如何识别专业靠谱的医生呢? 私立医院的医生并不都是垃圾,每一家私立医院都会有一个台柱子,他的水平甚至高过公立医院的多数医生。有句话叫做没有这金刚钻,不会揽这瓷器活儿! 看职称认医生 医生的职称体系,首先是住院医生,过几年考主治医师,再过几年升副主任医生,最高职称是主任医师。也就是说,主任医师的经验高于副主任医师,高于主治医师,高于住院医师。 然而并非职称高的医生就牛逼,职称低的水平就不行。因为中国的职称评价体系是存在严重缺陷的,是靠论文、科研堆出来的。而论文和科研和医生的临床水平并么有多少关系。有的人很年轻就升到主任医师,也许不是因为技术好,而是耗子杀得好,试管刷得好。 相反,有的医生就只喜欢泡临床,错过了职称晋升的机会,化身千年主治,但其技术水平,甚至可能甩开同科室积极升职称的医生几条街那么远。 看年龄认医生 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技术越好。一般都是这么认为的。实际上并非如此,真正年富力强的医生应该是在40岁左右。这个年龄段,有阅历,有体力,有经验,能创新。医学知识更新太快,很多老医生的观念都有可能跟时代脱节。而手术科室,做手术是需要体力、眼力的,老年人体力、眼力跟不上,很多时候都是主动交给中年骨干在做。 看病人数量选医生 病人排长队的医生,一般都不会太差。有一句话叫熟能生巧,我们不管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病人,刚开始怎么起来的,单凭他现在有这么多病人,就算他天资再愚笨,也已经在人海战术中训练出来了。 但是病人少的医生未必就不行,有的医生就是天资聪明的有木有,如果一个医生能清晰的把问题1、2、3、4说得很清楚,很透彻,又没有夸张的言语,也木有包治好这些话,这个人一定不会差。如果刚好这个人还比较年轻,那我得恭喜你了,因为他病人少,他有更充裕的时间为你这个VIP服务。能如此严谨清晰地解释问题的医生,就算是很年轻,就算遇到他解决不好的问题,他也不会蛮干,他会主动向他认为最靠谱的医生求助的。 高手在民间 看病、动手术未必要去大城市,很多高手暗藏在各个角落,他可能就是个小县城的医生,但是他的技艺甚至比北上广那些学科领头人还精湛。他们出不了名,不是因为他们水平不行,而是因为没占到那个好的位置。几乎每个县城,都会有几个这样的民间高手。 给医生送礼的问题 一直以来,我就不反对病人送红包,送礼的问题,因为我穷,我需要钱。站在如果我是病人的角度,医生救了我的命,我想要感谢他,我心甘情愿,没有什么不可以。而且送红包如果是病人的自发行为,这就相当于在不增加穷人的医疗费用的情况下,让富人自愿补贴医生的收入,形成非常合理的劫富济贫效应。 但是请你们不要在动手术之前贿赂医生,这只会让医生为难。说什么,不送钱,不放心,怕医生不给好好做手术,太扯了,没有哪个医生不希望自己的病人好。病人出了问题,对医生的影响,不仅仅是口碑而已,他要花更多的精力去弥补问题,如果遇到难缠的病人家属,他的生活都可能会受到困扰。医生又不是白痴,这种事情谁愿意遇到? 你给不给红包,送不送礼,和医生是否认真做手术没有任何关系。 不送礼,医生故意推迟手术!这种说法也很荒诞。如果这个医生手术量很小的话,他找不到推迟你手术的理由,难道他去打麻将,故意把手术拖着不给你做?手术是需要准备的准备不足,是容易出问题的,有的人就是心急,说做马上就要做。医生按正常流程做,病人却认为医生故意拖延。 有的医生特别红,手术量很大,所以要排队。对于这种医生,你觉得他会在意你这点红包收入?你又凭什么认为排你前面的病人都是给了红包的呢? 中国医生已经很惨了,请善待你的医生,不要等医生真死绝的时候才开始觉悟! 作者:当医生死绝的时候,首发于微信公众号郭大夫科普时间 读完本文,一定会有人骂我不配当医生。骂吧,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千万别说希望多一些你这样的好医生这种话。我听着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