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情思

　　晚饭后陪家人散步归来，我清洗好刀鱼剪成段，准备明天晚上给孩子们炸鱼吃，妻子又在一旁冲洗自己泡制的绿豆芽。
　　疫情高发时期村里严格防控，大家外出购物不方便，妻子在工作之余就想尽办法改善家里的生活：包水饺、烙油饼、打水煎包、煮茶叶蛋、炸油条、生制绿豆芽等，变着花样满足孩子们刁蛮的口味，总之只要家人们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一切皆好。绿豆是大年初二，我到岳父家拜年时岳母给的，并叮嘱我把绿豆带回家烧汤喝，绿豆或许能抗病毒治病消灾，让我在家多陪着孩子，没事尽量少出门。我伸手接过这兜沉甸甸的绿豆，暖意盈怀。
　　去年春天，岳父岳母开始在妻弟承包下来的一段河岸种上树，然后再利用树与树之间的空隙点种上绿豆。辛劳了一辈子的庄稼人是不会让每一寸土地空闲的，人勤地不懒的农谚老人家最有体会。经过浇水施肥犁地锄草，小树成活率高，绿豆长势旺盛。夏天绿豆收获后，岳母给了我家一部分，多是熬大米绿豆粥喝，绿豆质地坚硬需要较长时间熬煮才会变松软。今年整个春节期间，疫情原因我没有走亲访友，家里有从公司带回来的面粉、大米，还有岳父塞到我车上的一尼龙袋大白菜，加上准备的年货，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两个女儿在家利用空中课堂、网课进行工作与学习。
　　妻子第一次学着做绿豆芽时，刚过春节没几天，屋里暖气开放室温在25度左右舒适怡人。经过四五天的浸泡冲洗，盛放绿豆的塑料篮子开始丰满膨胀起来。妻子和我早已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把盖在它上面的细线绒布轻轻掀起，只见颗颗绿豆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顶端已长出鲜嫩的绿芽，中间是洁白细长的身段，尾部有细长的根须。市场上卖的绿豆芽与之相比更洁白粗壮，而且无根，所以入眼好看，但生产过程不详，听人说好像打些生长激素之类的东西，吃着略有丝丝担忧，因此平时家里不大买豆芽吃。如今这自制的绿豆芽原料是亲人一手耕种，再经过妻子一粒粒精心挑选出来，每天早晚两次冲洗换水，长成后吃起来自然快乐，安心且放心。炒绿豆芽时用先放几个干辣椒炝锅，接着急火爆炒淋上香醋，最后配上少许油炸豆腐叶、几缕韭菜或香菜翻炒一下，即刻变成一盘香喷喷热气腾腾的合菜，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平常菜，是家人们的最爱。妻妹家小外甥假期一直在我这儿跟着两个姐姐学习，开饭时孩子们吃着如此组合的绿豆芽菜，再就着点咸菜，搭配下口味，喝着大米绿豆粥，到最后都吃得一干二净，真正实现了光盘行动。妻子初次生制绿豆芽成功后，间隔几天就泡上些绿豆继续做豆芽，孩子们吃了几次就有些厌烦了，不让妈妈再做绿豆芽吃了。妻子笑着说：看看你们吧，在家学习，活动少，吃得又好，都长胖了，让你们吃点纯天然的东西还不愿意，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孩子们听了只是嘿嘿一笑。妻子生制好了绿豆芽给娘家送过去几次，大家都说好吃，夸妻子有创意。
　　我小时候，家乡种植农作物以粮棉为主，父母会在棉田里套种上些绿豆。绿豆生长周期短，待豆荚发黑后就成熟了，父母便把绿豆连秧拔起，用地排车运回家放在太阳下爆晒。趁中午日头正毒的时候，母亲拿着木杈敲打绿豆荚，顿时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我也赶过来凑热闹用脚踩踏豆荚，看到鲜亮圆润的绿豆粒崩出来落在地上，就越跺脚越带劲。母亲用木杈把绿豆秧翻挑过来，重复刚才的动作，这样大部分绿豆就脱离母体撒落在地上。父亲用手把绿豆秧抱成一小堆，留作饲料用来喂黄牛、毛驴。母亲把打下来的绿豆收集起来晒干扬净储存在尼龙袋里，夏天经常煮绿豆汤喝用来降温防暑，冬天农闲时磨成绿豆面，以备春节时做绿豆丸子、绿豆糕用。
　　那时母亲爱养些柴鸡。每年春天来临村里来了赊小鸡的汉子，她就和邻居家的奶奶、大娘、婶子一起每人赊上几十只小鸡抱回家，开始给小鸡蒸窝头、煮小米、剁碎嫩菜叶吃。经过一天天细心喂养，到了秋天小鸡开始下蛋，母亲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家门口东边，是村西头几个生产队的一片庄稼地。秋收秋种时，有些人家为了防止在大街上散养乱跑的鸡群刨食啄取地里的庄稼，就在田间地头上撒下拌了农药的粮食，鸡吃了之后就会中毒口吐白沫精神萎靡，厉害的很快就死掉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当年母亲用绿豆大蒜在蒜臼里研磨捣碎成糊状做解药，然后掰开中毒鸡的嘴巴把糊状物解药连同温水一起灌进鸡嘴里，一般情况下过不了几天鸡就慢慢恢复过来了。遇到吃的毒粮食多的鸡，母亲还有一个独特办法用刀片割开鼓胀的鸡嗉，把里面的毒物取出来，再用盐水冲洗干净刀口，如果鸡命大就能活下去，也有治不好死掉的。母亲心疼死去的鸡，只好狠心把一只只鸡翅膀剪短，关好大门用鸡网把它们拦起来，这样鸡就不会飞过院墙跑到门外了。母亲把鸡看得很重要，平时鸡下了蛋不舍得吃攒在一个小瓷罐里，到了一定数量就拿到集市上卖掉，换回些蔬菜吃，给我凑一部分学费。
　　小小绿豆陪伴着我从少年到中年，身边的生活发生许多变化。我离开土地已经十多年了，少了田间劳作的艰辛。绿豆作为一种小杂粮，点缀填充着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我一直生活在农村，对各种农作物都怀有深厚的感情，尤其难舍与绿豆的件件情思，就让这外表坚硬用途多样的神奇之物继续陪伴我度过平凡的每一天吧。
　　壹点号端午后生